大妆(171)

  谢琬扯了扯嘴角望向前方。

  既然他瞧见了,钱壮瞧见了,自然也就还有人瞧见了。

  任隽只要再前进一步,她的闺誉就有可能尽毁在他的手中,好在他只是有些鲁莽,而并非蓄意,否则的话事qíng被有心人借机闹开,别说任家不会接受她进门,谢启功也自会以她妇德有失为名堵住舅舅舅母的嘴,而cha手她的婚事。

  她在那里盯魏暹,不想被任隽盯上。任隽qíng急失态,他们又被别的人盯上。

  看来,这府里头盯着她的人也渐渐多了。

  谢琬接下来两日都没有见到任隽,她自己也没有怎么出门。

  这日下晌谢琅却愁云惨雾地走进来,说道:“展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日魂不守舍的,昨儿被我撞见在房里喝闷酒,今儿忽然就说要家去。莫不是被棋姐儿缠得烦了?”

  谢琬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写字。

  谢琅道:“他就是太心软了。这样可不成,我得劝劝他去!”说着,又自顾自走出了门去。

  碧香院里,谢芸也正在劝说任隽。

  “你才过来两三月,课业上正是摸到门路的时候,大家也都相处的好好的,你为何突然又要走?若是你家里来接便也罢了,偏偏任伯父极同意你留下来,任伯母也时常派人来jiāo待你好好在这里读书,我竟不知道是什么引得你如此。”

  十三岁的谢芸自去京师见了两个月世面,说话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老气横秋。

  任隽涩然笑着。“你也不必劝我了。你们家虽好,却终非我栖身之地。我自哪里来,还当往哪里去。”

  “你这是什么话?”谢芸站起来,又走到他面前躬下身子:“什么叫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你可千万别学那些僧道有这么些消极的念头!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这两日你究竟是怎么了?”

  任隽唇角苦涩渐渐变浓,正要别开脸去回避,门外小厮禀报说二少爷来了,他身子又不由得一震,目光也紧随向门口望去。当看见谢琅只身进来,身后并无人时,他目光里的炽焰便又一点点熄灭了。

  谢芸瞧见他这变化,愈发纳闷。

  谢琅急步过来道:“展延当真要走?”

  谢芸连忙道:“二哥哥快劝劝他吧,我这里口水都说gān了!”

  谢棋站在碧香院门外翠竹丛下,直到谢芸谢琅相继出了院门。这才进得门来。

  任隽在廊下出神,连谢棋走进来也没曾发觉。穿着竹青色道袍的他站在绘漆的廊下,像竿画上的修竹。谢棋也记不清印象里她这样默默仰视过他多少回,只记得自打有印象时他就在她的记忆里。但是眼下他为之出神的人,却不是她。

  “隽哥哥。”

  她清了清嗓子。qiáng打着jīng神唤了声。

  任隽回过神,看着栏下的她,半日颌了颌首,转身进屋。

  她心又往下沉了点,咬了咬牙,跟着进了门,他坐在书案后的椅上。神qíng落寞得让人心里发酸。

  她的心qíng也很复杂,一方面她高兴谢琬对他的无动于衷,另一方面,她又更加在乎他的心之所向,——谢琬即使这样对他,他还是对她割舍不下。对一往qíng深的她却视若未见,这样的区别,怎么可能让人感到平衡!

  “隽哥哥,gān嘛要走啊?”她坐在他对面,问道。

  她知道他被谢琬拒绝心里不好受。所以这两天一直都很乖,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想回任府去!她怎么能让他回去?他若回去了,她哪里还能再等到这样跟他相处的机会?想挽留他的心qíng,她比谁都急切!

  任隽不说话,转身拿起桌上两本书。

  这明摆着,就是不想搭理她。谢棋有些气闷,再想起那日他对谢琬所说的,那些如同cha在她心尖子上的话语,隐忍的语气也保持不下去了。她站起来,绷着脸道:“琬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的!她是个丧妇之女,是注定被人嫌弃的!哪里值得你这样对她!”

  “你住口!”

  任隽腾地站起来,手上两本书啪地甩在书案上,脸色铁青着,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快步地走向门口,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她再呆下去。

  然而走到门槛处,他忽然顿住,又转过身来望着她,说道:“她就是再怎么不好,我也觉得比你好!起码,她从来不会在背地里言语伤害他人,更不会像你这样满肚子嫉妒和小心眼!其实你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千金小姐都要缺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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