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255)

  她定定地盯着谢启功,眼眸里是熄不灭的怒火。

  而chuáng头坐着的谢启功面呈死灰之色,看着不过十二岁的她,如同见到了一把噬血的刀。

  这样的谢琬让人感到可怕,她的双眼明明有如喷火,可她的面容却呈现着惊人的自持和刚毅,这是个水与火共集于一身的人,她平静起来的时候有如月下静湖,而她怒起来的时候则有如喷发的火山!她的动与静似乎在她一念之间,没有人可以捉摸。

  谢启功看着她,忽然像是头一次见到她,他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寻她往日在方面的表现,他想到他们进府时银珠被打,玉雪投井,赵贞上门,乃至谢葳与魏暹——这些都与她有关,而且每次都毫无例外以王氏母子的失败告终!

  原来,她昨夜的脱险并非偶然,而是有征兆可遁的。王氏的jīng明他向来清楚,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孩子,竟然能把jīng明的王氏一步步bī到铤而走险,最后作茧作缚的地步,怎么可能会中她的招?

  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颓丧。

  他与原配杨氏不过三两年的夫妻qíng分,他自己在儿女之qíng上并不看重,斯人既逝,自然就不怎么惦记了。他续了王氏后,有她日夜在面前转悠,就是对杨氏还有一份惦记,也在王氏和随后而来的谢荣带来的喜悦中,被岁月消磨了。

  假若谢荣不是这么聪明,兴许他对谢腾还会在意些,可偏偏无论哪方面都比木讷绵软的谢腾qiáng上许多,久而久之,他真的就忘了谢腾这个嫡长子了。谢腾来给他请安,他不想见,躲在后院里陪谢荣,谢腾娶媳妇来请他的意见,他一句随便你就打发了。

  他甚至觉得,只要他活着就行了。哦,也不对,就是他死了,他也没有觉得多么哀伤。这个嫡长子,其实已相当于他兴之所至时所养的一盆花,一只鸟,他在不嫌多,他死了也不觉少,死了他,他不是还有谢荣吗?那么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可以光耀谢府的门楣。

  他一直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可是面对谢琬的控诉,他又说不出一个字。子不言父过,可是即使明知道身为孙女的谢琬敢在他面前这样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行为,他也愤怒不起来,指责不起来。

  他想不到,绵软无用的谢腾,能养出这样qiáng悍的闺女!

  “总有一天我会脱离出去的,但是,那得在我拿到应得的一切之前。”

  谢琬对着窗外凝视了片刻,又平静地转过了身子,“我把谢府推到前头去跟任府结仇又如何?他任夫人为了满足儿子的私yù,不惜与王氏合谋来害我,他任府不为他们的卑鄙无耻来向我道歉,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来指责谢府的不是?

  “老太爷如果不让王氏去讨这笔银子,那就让他们自己掏吧!三天之内,一文钱也不许少。”

  说完,她看了他一眼,就在邢珠顾杏相伴下走出了门去。

  谢启功久久地望着房门口而未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这两万两银子虽然是可以让任家来出,可是这样一来,任家必然会将王氏恨之入骨,偌大个任家要对付个王氏,岂非轻而易举?谢琬这哪里是帮着她,这是在把王氏往火坑里推了之后,还往火上浇了把油!而她谢琬既得到了一笔巨款,又不沾半点gān系,拥有这样缜密的思维,的确是常人难及。

  他叹了口气,疲倦地靠上chuáng栏。

  庞福上前道:“三姑娘如此,老爷可要行行家规?”

  谢启功看着他:“什么家规?关住她一辈不出门?”

  庞福愕了愕。

  127 借刀(赫连梦秋*和氏壁+1)

  谢启功收回目光望着前方,“什么样的家规,都束缚不了她了。谢宏只要伤好转,你就让他们搬出去吧。拖着不走,他会死得更快。”

  庞福一惊:“老太爷难道,难道也怕了三姑娘?”

  “不是怕她,是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得了她了。她事无巨细步步算到,兴许我还没动,她已经准备好等着反击了。她只要不动摇谢府根本,只要不影响荣儿,便随她吧。只要王氏垮了,让她称了心,有了脸面,她也就消停了。”

  谢启功这样想。说完,他接着又道:“怪道她要买宅子,原来是早做好了另立门户的打算。她这是随时做好了跟我摊牌的打算,预备着脱离谢府啊!看来我当初不是收留了一对孙子孙女,而是收留了两匹白眼láng!”

  庞福忙替他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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