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637)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知,太子的身体也不好,他怎么能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他去收拾?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做个虎头蛇尾的君主,作为父亲,他也想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所以,这个案子是必须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纵使他不希望殷昱成为下一个太子,可他的人品他信任,殷昱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痛苦,如果他的身体里不曾流淌着霍家的血,这一切是多么完美。

  霍家也许数代忠臣,也许不会有纂权夺位的心思,可是当一个家族维持了这么多代的风光荣耀,多少都会有些战战兢兢的,害怕这份风光不能长久,害怕君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忌惮,也害怕jian臣谗言,于是这种qíng况下,他们会不自觉地想要握有更多的筹码,来维持自己的家声。

  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像小孩子今天表现好得到一颗糖,于是他希望明天因为表现好又能得到一颗糖,可是明天后天的事qíng,谁又知道呢?

  如今霍家就是得到糖果奖赏的孩子,而他则是奖糖的那个大人。

  他们看似和谐,其实已经相互猜忌。

  使霍家猜忌的是莫测的君心,是旷古至今的荣宠不衰,而使他猜忌的,则正是他们这份团结向上的气劲。

  霍家子孙辈辈出英材,没有一个孬种,可正是因为子孙太优秀,让人觉得不安。

  他宁愿他们像别的勋贵那样出几个纨绔子弟。霍家的人太不像个依靠皇恩过活的勋贵了,他们太向上,太合格,太刚正不阿。大胤朝需要忠臣,需要良将,可是当一个家族完美端正到无机可乘的时候,让人如何放心?

  他自诩不是个昏君,为社稷考虑,他不会对霍家下手残害,可是他也害怕殷家后辈子孙敌不过霍家数代优良的血统传承,他只希望霍家为他守护江山,不希望他们替他的子孙指点江山。

  殷昱很优秀,这显而易见,所以霍达父子对他悉心栽培,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来造就他。事实证明他成功了,殷昱的表现让身为祖父的他十分骄傲,可是霍达对他的栽培让他满意,同时也让他担忧。霍家与殷昱走得越近,他就越不放心。

  霍家太qiáng大了,而殷昱并没有兄弟可以依仗相扶。即使他有能力,可假若他登了基,霍达必定会成为他身前的一只猛虎,单枪匹马的殷昱,如何去应对如此qiáng大的霍家?而霍家无错无罪,于社稷有着莫大功劳,他又怎能去残害压迫?

  他宁愿让别的皇孙担任皇储,掐灭掉霍家逐步掌控朝堂的苗头。没有人知道他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多么痛苦,可是当决定了之后,他又已然义无反顾。

  “皇上,刑部侍郎谢荣请求见驾。”

  正在默然叹喟之时,门外小huáng门进来禀道。

  皇帝听闻,眉头立时皱起来。谢荣是季振元的门生,也是他的下属,季振元这宗罪,他谢荣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不见。”他道。

  小huáng门默了下,又道:“谢荣说,有重要事qíng跟皇上当面奏报。”

  皇帝沉吟无语。小huáng门在底下等了会儿,皇帝才道:“宣。”

  门口黯了黯,谢荣在太监引领下进了殿,也不曾抬头相看,走到丹墀之下便撩袍跪倒:“罪臣谢荣叩见皇上!”

  皇帝看也没看他,缓缓道:“你有什么罪?”

  谢荣微顿,伏地道:“罪臣依附逆贼季振元,犯下难以饶恕之罪状,臣愿一死以谢天地!”

  皇帝冷笑了声,“你想死还不容易?回去洗好脖子等着,会有这日的。”

  谢荣叩了两叩,直起腰来,又道:“罪臣自知罪不容恕,原该自行了断,但每每感念皇上这些年的恩宠爱护,又深恐糙糙死去辜负了皇恩,所以罪臣今日负荆而来,带着这些佐证,但望能够助魏阁老等早日破案。”

  皇帝听到这里,一直搭在膝上弹指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什么佐证?”他扭头睨着他,问道。

  他手上关于季振元的罪证已经太多了,随便挑几本出来季振元都逃不掉,要说佐证,如果还是那些老调陈词,他还真不稀罕。

  “是季振元与漕帮勾结牟取巨额赃银的佐证。季振元拿着这本帐册予臣,让臣在上方盖印为证。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冒然行事。”他把手上帐册递上,再道:“此乃季振元的亲笔笔迹,此外还有一些季振元曾经给臣的来往书信,都与漕运案子紧密相关,求皇上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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