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892)

  直到那日在永福宫朱廊下,他们面对面遇着了。

  鲁国公带他来见太子。

  见到她时他的面色很白,而且身形还有些微晃。

  她冲他笑了笑,端庄地越过他,要走回凤栖宫。

  忽然间她的左臂一紧,被他紧握住了。有武功底子的他力气还是很大的,都把她捏疼了。

  鲁国公大惊:“你这是gān什么?还不放开?!”

  他眼里有水光,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紧,浑然听不见鲁国公的喝问。“我从来没听说赤阳公主订亲了。你从头至尾隐瞒身份,就是为了愚弄我?”

  他喉头滚动,连她都能经由他的手掌感觉到他的微颤。

  廊下羽林军走过来。殷昭撇开头,摆了摆手。

  但是她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会跟他在这里偶遇。

  “我配不上你吗?”他望着她,眼泪落下来。

  字字扎心。

  殷昭看向鲁国公,鲁国公惶恐地一低头,抬起手刀一下落在他后颈上,他栽倒在地,被鲁国公扛了回去。

  殷昭对着空气站了半日,转头被太子夫妇唤到了凤栖宫。

  她一点儿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包括她喜欢他,又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太子夫妇目瞪口呆坐在那里,足足有半盏茶的时候没有缓过气。

  殷昭很平静地等待接下来该有的惩罚,但她等来的,是太子妃的拥抱。

  “是我们错了,把你丢在栖霞殿不闻不问,是我们错了。”

  殷昭忽然有些鼻酸,这辈子她还从来没有被谁这样拥抱过。她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形单影只,她从来没想过母妃会是这样的态度。

  这件事她这边算是过去了,鲁国公府经月不见信息。

  她估摸着他应该已经死心了。于是又去石矶坊晃dàng。

  才上了街,他从侧边弹出来。像劫匪似的将她两手攥住,拖到旁边石狮子后。依旧憋红了脸,却半日也没说出话来。转眼又低头从怀里摸出只眼熟的发簪,颤着手cha在她髻上。

  殷昭像是定在风里。这簪子就是那日在铺子里她拿上手的那只。

  她笑了下,望着他瘦削了许多的脸,抬手摸着头上的簪子,“好看吗?”

  他点点头,颤着唇。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殷昭脸也热了,低下头去。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到如今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意。

  即使她不去打听他,鲁庆和鹅huáng他们也会帮她打听,当日看发簪的女孩子,是他二叔的女儿。

  殷昭觉得自己的爱qíng就像园子里随处可见的木槿花,不声不响地就开放了。顾盛宗放在整个大胤里,倒数顺数都轮不到他进前三,可是木槿花开放不需要全部的太阳,它只需要能够照耀到它的那部份就够了。

  作为一个穿越女。她没有特别大的成就,甚至也不曾利用得天独厚的条件给自己创造些什么了不得的未来,她就是守在窗子里的安静的少女。等来了她的花开。

  当后宫里那些久远的肮脏的事qíng曝露于天下,她更是珍惜她亲手浇灌出来的这朵小花,天下间有轰轰烈烈的爱qíng,也有静如秋水的爱qíng,有大气果敢如谢琬的女子,也有随遇而安如她的女子。

  当所有人都在为惠安太子的枉死而惋惜,为霍达夫妇的罪孽而切齿,为兰嫔的结局而感到可悲,为孝懿皇后的残忍而颤栗。她只能感慨命运的qiáng大,让身处漩涡之中的这些人无法不随波逐流。

  朝堂与后宫都是吞人的漩涡。几个人能控制住自己不受左右?

  诚然,惠安太子必然是无辜的。可是在皇权为上的封建社会里,他出生在宫廷,而且又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那么在宣惠皇后驾崩那刻起,他的存在就注定已经成为了后来人的威胁。即使裕妃不为后,兰嫔也会争,兰嫔不争,后来的德妃淑妃她们都会争。

  他占据了后来人执掌大权的道路,他就注定在太子之位上坐不稳当。

  如果一定要说有错,宣惠自己也有错。她死之后,惠安的下场她应该能想象到的,在这种qíng况下,宣惠可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有无勇敢地面对病魔?裕妃在她chuáng前照顾那么久,她可曾向她托付过惠安?

  裕妃当时作为位份最高的妃子,本来册封为后的希望就非常大,如果惠安过继到她名下,裕妃就算有想为自己亲儿子谋前途的打算,为避嫌疑,也必然不敢杀惠安。以裕妃的冷静隐忍,别的人要想冲惠安下手,难度也会更大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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