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书蓦地想起武德元年初秋那回,在含光院小客堂初见赵澈时,她脑中就浮起过小时父亲教过的这几句话。
但那年的赵澈五官尚有淡淡青涩未褪,一袭月白袍的少年人,同色锦布条蒙眼,姿仪慵懒如散仙,并非如今这般看不透底的端肃矜持。
她有些落寞地敛好心神,满脸疑惑地继续先前的问题:“为什么必须见郭大人,旁的人却可以不管?”
“国子学祭酒郭攀大人,”赵澈答,“我先带你去他面前混个脸熟。这样明年你投考国子学时,若有什么差池,也方便通融。”
嗯?!徐静书明眸大张,惊讶又心虚地略缩了下巴:“我是不是忘了说……我不打算考国子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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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成王府外的下马石前停下,徐静书率先躬身出了车厢,立刻殷勤狗腿地转过身,伸手要去扶随后下来的赵澈。
赵澈瞧不见,长指搭上她的手背才知是她,便立刻收回手去,重重冷哼道:“平胜。”
被拒绝的徐静书闷闷退到侧边,将有利位置让给平胜。
先到一步的段玉山正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后,颇为惊讶地迎上来,扬声笑道:“这是怎么的?大公子今日起床气没消?”脸上像盖了层薄冰似的,啧。
在平胜的搀扶下,赵澈下车站定,面色不豫,抿唇就走在了前头。
自知理亏的徐静书收回目光,向段玉山执礼轻道:“玉山夫子安好。”
段玉山先时只看到她盛装的侧面,此刻面向而立,竟没来由地愣了愣。
“天,那你这小……”他急急将“小孩儿”这个词嚼吧嚼吧吞了,改口道,“你这小姑娘,可真会长!”
“啊?”徐静书一头雾水。什么叫“真会长”?
“待会儿我可得警醒着点,绝不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子将你骗走了,”段玉山轻笑出声,“不然回头大公子要冲我急眼要人的。”
说着,两人齐齐举步,跟上前头赵澈的步子。
“才不会,”徐静书讪讪抿了抿唇,心里乱糟糟的,抬眼看了看赵澈的背影,“他不管我了。”
先时在马车上,她说了“不打算考国子学”的话过后,表哥就再也没有理过她了。
段玉山不以为意地笑笑,随口问:“你惹着他了?”
他毕竟给徐静书当了半年的“二度启蒙夫子”,加之这两年虽见得不多,却没少听赵澈说这小表妹的事,是以他对这小姑娘的乖顺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乖得跟兔子似的,竟能将大公子惹得藏不住脸色,可真稀奇啊。
“嗯,惹着了,”兔子徐静书求助,“玉山夫子,你说,我要怎么做,他才会理我?”
段玉山信口胡诌:“你就往他跟前一站,撒个娇,然后……哦,不行。”
他原是想说,这么漂漂亮亮、娇娇甜甜的小妹子,只需往赵澈跟前一站,撒个娇卖个惨,哪个做兄长的不心软啊?说到一半他才想起赵澈如今还看不见,这撒娇的威力就大减了。
“出了万卷楼,你就不是一个靠谱的夫子了。”
徐静书小声嫌弃他的破主意,心道若能找主家商量一下借厨房用用,或许能哄一哄?
就不知成王殿下好不好说话。
哎。
第二十九章
到了成王府后花园拱门外,平胜不便再跟, 便改由段玉山虚虚扶着赵澈, 替他引路。
此刻的赵澈脸色已然平静无波,偶尔将脸偏向右侧与段玉山低语几句时, 嗓音也徐缓如常——
只是不肯搭理徐静书而已。
徐静书巴巴儿跟在他左手边,几次欲言又止, 却都被他刻意的忽视闷得又闭上嘴。
那边的段玉山瞧着她无计可施干着急的模样,心下不忍,笑着打圆场, 赵澈却还是不大肯理徐静书。
樱桃宴设在后山, 穿过后花园又行一段通幽曲径后才到。
途中自是遇到不少同来赴宴的人, 时不时就过来与赵澈、段玉山寒暄攀谈一番。这种情形下徐静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按捺住心中焦急, 乖乖跟在旁边安静如兔。
到了樱桃宴设席处, 赵澈没有再提带徐静书去见郭攀的事, 径自领着她与段玉山一道去向成王见礼。
成王赵昂年岁约莫二十三四, 许是因为今日是在他地盘上的私宴, 没见他有什么盛气凌人的皇嗣架子,始终和气噙笑与人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