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163)

  “那不是侥幸,真的不是。我十六岁那年,州府匠作司中郎专程从临川过来拜访我父亲,谈起现行的铜质火炮造价太高,对铜矿耗损也极大,造出来的炸膛风险也大,是以各州都只一门铜炮放在城门楼上做摆设;那时我就琢磨着,若能将铁掺入铜中合冶,就算不能立刻解决炸膛的问题,至少可以降低单只用铜铸炮的成本。”

  孔明钰抬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整整三年,我每日不停推演、计算,夜里偷偷摸黑进工坊独自尝试实证。”

  许多个夜晚,她在自家工坊内独自烧着冶炼炉,试铜水、铁水合冶比例;独自看着实证失败的废铁水嚎啕大哭;独自躲在自己的书房内重新演算,再打起精神孤独而勇敢地走向下一次未知的失败。

  就是这样叫人沮丧到近乎绝望的循环,整整过了三年,她才得出了“铜芯铁”。

  “真的,根本就不是侥幸。”

  泪水从她捂在眼上的指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太多从前无人可诉的委屈与心酸,终于有了出口。

  ****

  对冶炼、匠作之事,叶凤歌是个外行人。可她看过傅凛在小工坊内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尝试,也看过他尝试失败后沮丧地垂着脑袋的模样。

  与孔明钰的处境相比,傅凛似乎还算好一些。

  至少他有权随时出入小工坊,毫无阻碍地去验证自己的想法;至少他在做任何尝试时,小工坊内的匠人都是他得力的帮手,大多事都不需他亲力亲为;至少他在尝试失败后,可以到叶凤歌面前垂着脑袋寻求安慰,不会担心被斥责。

  叶凤歌看着孔明钰失控的脆弱模样,心中不忍,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将自己随身带的巾子抽出来递给她。

  孔明钰低声道谢,接过她递来的巾子,赧然地略侧了侧身。

  “那个,孔姑娘,”叶凤歌清了清嗓子,笑着拍拍她的肩,“我有个唐突的疑问。”

  孔明钰胡乱抹去面上的泪,回眸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请讲。”

  还带着哭腔的嗓音喑哑逼仄,叫人心疼。

  叶凤歌想了想,轻声道:“方才你说,从十六岁起开始琢磨铜芯铁的事,然后……三年?”

  “嗯,怎么了?”孔明钰眼中泛红,疑惑地看着她。

  “那冒昧地请问,你今年芳龄几何?”

  “再两个月,开春后就十九了,”孔明钰虽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个,却也大大方方地答了,“我瞧着我俩应该是差不多的年岁。”

  “我原也以为我俩差不多大,方才一听才知差多了,”叶凤歌尴尬嘀咕,“你竟比傅凛还小些。这么算下来,我长你三四岁。”

  孔明钰惊讶地瞪着微红的眼打量她半晌,憋出一句——

  “你是吃了仙丹吗?长得这么不着急,叫我情何以堪。”

  叶凤歌的身量纤长,五官却生得清丽秀雅,加之这些年来在桐山宅子里过得也算养尊处优,没什么事需要她尔虞我诈去费神的,自就让人瞧不准年岁了。

  到底是姑娘家,在爱美之心上倒是千人一面的。孔明钰立刻就抛开先前沉重压抑的心事,好奇又不甘地凑到叶凤歌面前再三打量。

  “你是吃了什么进补?还是用了东西保养?也教教我好不好?”

  原本心酸压抑的气氛,就在叶凤歌这刻意的打岔下淡去。

  两个姑娘相视而笑,就这么结下了交情。

  ****

  “其实小工坊的事都是五爷自己在管,我又不懂,”叶凤歌笑道,“只要他觉得你是合适的伙伴,那我没二话的。至于给你定什么样的薪俸、红利,安排你做哪些事,你问他去。”

  孔明钰开怀地在原地蹦了几下,又忍不住满心的欢喜,双手握住叶凤歌的肩膀猛摇。

  “这位小姐姐你真是人美心甜!大恩不言谢!”

  叶凤歌被摇得眼冒金花,无奈笑着拉下她激动的手臂:“你方才说找我是两件事,还有一件呢?”

  “哦,对,”孔明钰收不住满面的喜悦,洁白贝齿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还有一件事,我爹说你替我家家塾开蒙册子配的图很好,我能瞧瞧吗?”

  “可以啊。收在书房里了,你跟我来,”叶凤歌点点头,边走边道,“不过,你瞧那个做什么?”

  既是开蒙册子,那自然是给孔家的小孩子,比如孔明钰弟弟孔明森那个年纪的孩子读的,孔明钰这都快要十九岁的人了,怎么也用不上开蒙册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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