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66)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因为家中拮据,她的母亲产后调养进补都跟不上,大伤了元气,只能时常卧床,便连散工也没法再去做。

  这下就成了她的父亲一人要养活六口,日子简直要没法过。

  恰巧那年妙逢时走访宜州各地物色药门弟子,叶凤歌的父亲通过乡邻得知这个消息后,与她的母亲商议之下,就将她“送”给了妙逢时。

  毕竟,少一张吃饭的嘴,家中的负担就轻许多,况且妙逢时还补贴了叶家一笔银钱。

  对那时的叶凤歌来说,父母此举无异于将她丢弃。可她也知自己这一走,凭着师父给的那笔钱,父母兄姐和才出生的妹妹便算是稍稍有点活路。

  于是就不哭不闹地跟着妙逢时走了。

  被带回师门后,妙逢时很快就发现,这个总是对人笑眯眯的小姑娘,居然有一种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克己与忍耐。

  她于功课学业上诸事勤勉,让做什么做什么,从不需师长多费心。

  年长些的师兄姐们有时偷懒欺生,会背着师长们将一些琐碎的活推给年纪小的师弟师妹;别的师弟师妹即便当面不敢与大孩子冲突,背后也会找师长告状,唯独叶凤歌任劳任怨,从来没有告状的意思。

  最叫妙逢时惊讶的是,她不管做了多少事,累成什么样,从不多吃一口饭。

  最初妙逢时不明其中缘由,还玩笑地说,你这小姑娘,讲起话来嗓音甜甜的,饭量又小,简直像鸟儿,我索性就叫你“啾啾”好了。

  过了约莫有大半年,妙逢时才终于觉出不对,单独找她问了话。

  当她平静地说,我喜欢多做些事,这样我对师门才有用;我再少吃些,就不费太多粮食。

  这样,才会不再提心吊胆,不知哪天又会因为不能帮忙做事、饭量太大而被丢掉。

  ****

  妙逢时停下脚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眼全是爱怜与感慨。

  “那时我废了好几年的功夫开解引导,才让你有勇气每顿多添一碗饭啊。”

  可在桐山这宅子里,她居然可以毫无负担地吃到撑。

  “这里让你觉得被需要,让你心中踏实安定,所以你早已经将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一份子,对吗?”

  叶凤歌回望着师父那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目光,缓缓弯起了笑眼,点头。

  这些年来,旁人只看到她对傅凛尽心尽力的陪伴与照拂,可她自己清楚,她与傅凛,根本就是彼此救赎。

  弯月般的眼缝中闪着点点水光,淡甜嗓音轻轻细细,却并无回避或遮掩,“是的,师父。”

  因为已在心中将这里当做了家,将傅凛当做了家人,这里的一切就与她息息相关了。

  所以才会渐渐逾越了医患的界限,无法再以妙手一脉药门弟子作为记录者该有的冷眼旁观,去冷漠地看着傅凛的痛苦与挣扎。

  “这回的事,师父不会责备你。毕竟药门弟子客居侍药时,其间分寸本就很难掌握,你不是头一个出这种岔子的,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妙逢时左手叉腰,右手扶额,哭笑不得。

  她怀疑当年收徒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祖师爷牌位敬香,才导致接一例病人就得折一个徒弟。

  “你是大人了,是去是留这件事,你自己再好好斟酌一下利弊,我不会干涉。”

  叶凤歌感激地眨了眨眼,略带哽咽,“多谢师父。”

  沉吟半晌后,妙逢时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五日后,若最后你决定留下,我会帮你。”

  一旦没了妙手一脉赋予的侍药者这个身份,叶凤歌很难名正言顺地继续留下,别的不说,临川傅家那头首先就会跳起来。

  所以,若是叶凤歌决定留下,妙逢时的帮助必不可少。

  ****

  午饭过后,妙逢时替傅凛诊了脉,又与他谈了帮个时辰,便出了新的方子。

  “还是老规矩,”妙逢时对傅凛笑道,“另有一些需现制的丸药,我得去临川城的济世堂配齐几味药材,五日后让啾啾来找我取就是。”

  傅凛颔首谢过,与叶凤歌一道将她送上等在宅子门口的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后,傅凛见叶凤歌心事重重,以为她是舍不得师父离开,难得温柔地道,“我要去书楼接着核账,你自己找掌勺大娘去说想吃什么,我会早些回北院陪你吃晚饭的。”

  “许久没喝酒了,我想喝酒,”叶凤歌闷闷觑他一眼,“但你不能喝,你只能看着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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