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9)

  转身从小药罐子里挖出活血化瘀的药膏,在掌心里搓热,“坐好,脸转过来。”

  傅凛“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坐直,转头面对她,密长的双睫掩住星亮眸子,略仰起脸。

  许是两人这些年太过亲近熟悉,叶凤歌已许久没有留心傅凛在长相上的变化。

  此刻秋日晨光透过窗户纸从他背后渗进,沿着他的身周描了金色光晕。

  墨发似缎散落,银袍像一泓倒影着月华的春水,衬着他面若冠玉、眉眼如画。

  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病弱瘦小的稚童,已长成了这般出色的模样。

  好看得不像话。

  勾人心魂。

  招人垂涎。

  傅凛等了半晌也没动静,倏地睁眼,恰巧撞到她直勾勾怔忪的目光里。

  叶凤歌如梦初醒,登时羞耻地红了脸,赶忙将掌心的药膏揉上他额角小小的肿块。

  “你方才是……”傅凛忍笑,才起了个头,就被强势打断。

  叶凤歌恼羞成怒地略添了力道,疼得他“嘶”了一声。“闭嘴,别说话!”

  方什么才?!

  方才什么事都没有!

  她堂堂一个正经人,怎么可能无耻流氓、丧心病狂地对着亲自照看大的小孩儿发痴!

  ****

  被叶凤歌押着回到主屋喝药时,傅凛原本还有些紧张,怕她会发现自己藏在柜子里的“秘密”。

  结果“堂堂正经人”叶凤歌太过心虚,趁他在外间喝药的当口,冲进内间将那本《十香秘谱》抓起来藏到怀中,拔腿就跑。

  傅凛疑惑地绕进内间,瞥见空空如也的床头小柜,顿时无声笑开。

  仿佛就是这一朝一夕的功夫,七年来两人之间习以为常的平静就被打碎,乱成了一锅粥。

  可正所谓不破不立,傅凛知道,从这一乱起,许多事就该不同了。

  不过,叶凤歌对他实在太重要,他是断断不能轻举妄动、任性而为的。

  得先好好想一想才是。

  第五章

  需要傅五公子“好好想想”的事太多,其中最最迫在眉睫的,显然就是被他藏在柜子里的那张床单。

  对他来说,被胡乱团成一坨塞在柜子里的那张床单,绝非寻常的床单。

  那简直是张能夺命的床单。

  叶凤歌走后,傅凛长身僵在房中,面红耳赤地瞪着紧闭的柜门。

  眼前零碎闪过昨夜梦中的某些场景,胸臆间逐渐腾滚起莫名的羞耻、无措与焦躁,却又偷偷夹杂了点不太要脸的甜。

  大多数人在面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时,总是容易无端惊慌,就如此刻的傅凛。

  其实再过两三个月他就满十九了,按说对昨夜将床单弄“脏”的事不该陌生。

  奈何他打出娘胎起就病弱得像养不活,从前瞧着总像比同龄孩子长得慢上好几年;昨夜之事,若换个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儿郎,只怕早习以为常了,偏到了他这里还真就是头一遭。

  再加上他自幼缠绵病榻,被安顿到桐山来后,更是与“离群索居”没两样。在这般遭遇下长大,他对着旁人时性子难免有几分古怪、疏离,自就没谁愿对着他那心思莫测的脸谈些“少年郎必经之事”。

  而他唯一肯亲近待之的叶凤歌终究是个姑娘家,压根儿没想到这茬。

  况且,要说这件事他最不想让谁知道,那必是叶凤歌无疑。

  他虽似懂非懂,却也隐约意识到,若叶凤歌知道昨夜自己在梦里对她做了些什么,她大概会拿石舂将他碾得比药粉还细。

  他不是没想过把床单偷偷扔掉,或干脆找个僻静处一把火“毁尸灭迹”。

  可转念一想,管事宿大娘是个细致人,若叫她发现北院主屋寝房里少了条床单,只怕能带着宅子里几十号人掘地三尺,那叶凤歌能不知道才怪。

  纠结许久后,他咬咬牙打开柜门,取出件冬日里才用得上的宽厚大氅,硬生生将那床单给裹了进去。

  ****

  今日在傅凛跟前当值的竹僮名唤承恩。

  先前顺子来送过药之后,承恩便接了顺子的班,一直在寝房外头的廊柱旁安静候着。

  听得背后有开门声,承恩赶忙转身迎上去。

  傅凛站在门内,只拉开小小一条门缝,淡声道:“承恩,你会洗衣裳吧?”

  他依稀记得,洗衣房里的活是宿大娘安排众人轮值去做的。

  “会!”承恩重重点头,“五爷有衣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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