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236)

  前哨营是在北境的崔巍山中遭遇雪崩,醒来却是在东境某个早已荒芜废弃、不为人知的古矿道里,这事连岁行舟自己都不能全然解释清楚,天知道传出去会在普通百姓中造成何种影响。

  “至于岁行舟所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他隐瞒前哨营遇难的消息并私自行希夷巫术的过错,都不会再被追究。所以,你也不必再背着这重负,”贺渊轻声又道,“但朝廷对岁行舟另有安排,他不会再出现在京中,会直接去松原与沐霁昀汇合,做他该做的事。从今往后,你得忘记这茬,在谁面前也别提,明白吗?”

  这事在京中,以及除松原郡之外的所有地方,都不宜有太大风声。

  至于松原人,他们本就世代笃信“希夷神巫”,岁行舟只需带着前哨营那些人在松原出现,什么都不必解释就足够完成使命。

  毕竟前哨营的人在松原戍边三年,松原城内认识他们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他们见到岁行舟带着这些传闻已在雪崩中遇难的人出现,口口相传下,岁行舟“神巫后裔”的身份就能坐实。

  邱黄两家在松原的威望与号召力本就崛起于“希夷神巫族”被吐谷契灭族后。

  说难听些,对松原人来说,对邱黄两家的追随,是因“神巫族”已无人,松原人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邱黄两家做为替代的信仰寄托。

  如今岁行舟带着前哨营的人回去,以此“神迹”坐实神巫族后裔身份,那就没邱黄两家什么事了,松原之乱即可彻底平定。

  前哨营的人活着,松原危局可解,对昭宁帝及镐京朝廷来说,有这个结果就足够。

  别的事,不必再谈,以防节外生枝又起波澜。

  赵荞明白个中利害,愣愣点头,好半晌才艰难挤出:“两千个,都活着?”

  “嗯,除了……”贺渊不忍将这句话说完,只是紧紧拥住她,似在予她勇气与力量。

  赵荞将额角抵在他肩头,缓缓闭目,遮住眼中湿润。

  她的朋友岁行云,是真的回不来了。

  这个结局,岁行云拿着点兵帖出京那年就提前知会过她了。不该觉得意外的。

  “阿荞,别哭。”贺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像哄小孩儿那样,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没哭。那年她走时就说过,此身许国,死哪儿埋哪儿,”赵荞在他衣襟前蹭了蹭,“我答应过她,假若听到她阵亡殉国的消息,只烈酒遥祭,绝不会哭哭啼啼给她丢脸。”

  “嗯。”

  静静相拥良久后,赵荞吸了吸鼻子,抬起脸来:“那些人是怎么被找到的?之后岁行舟在松原又是如何个活法?还有,你能不能帮我给岁行舟去个信,问问他,行云究竟被送去了哪里?”

  看出她是在强颜欢笑,贺渊心中揪得生疼,有意逗她开怀,便扬起一抹坏笑。

  “你的问题和要求太多。若你肯将先前那张‘穿红裙’的欠条还我,那我才告诉你。”

  唔,单层正红叠山绫,还是“轻、薄、透、亮“的那种,说实话,不太适合他。过分羞耻。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怎不将那张‘两次嘤嘤嘤’的欠条先还我?”她红着眼,瓮声软软,带着一点点笑。

  “因为我有消息可以跟你交换啊,”贺渊挑眉,理直气壮,“换不换?你将那欠条还我,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再帮你给岁行舟写信。看,这笔生意还是你赚了。”

  他不愿她沉湎与不能向人言说的悲痛,所以故意同她笑闹。她都明白的。

  赵荞抬起下巴,噙着点点泪光的红眼嗔向他。

  贺渊不肯还她“两次‘娇柔婉转嘤嘤嘤’”的欠条,她也不肯还“穿正红单层叠山绫裙子一次”的字据,未免无谓僵持,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样吧,若你肯将孟翱这两个月从东境传回来的所有消息偷偷告诉我,再帮我写信给岁行舟问清楚行云的去向,那等月底到雁鸣山集训时,我就以权谋私,安排你单独住在我的官舍隔壁。我这可是吐血让利了,你走过路过别错过。”

  要说谈生意,还是赵大当家会谈,上来就甩出能给对手造成最大诱惑的“优惠让利”,区区赵门贺郎,哪里招架得住?

  某些不可描述的绮丽画面掠过脑海,贺渊尾椎骨处猝不及防蹿起一股甜软酥麻,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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