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202)

  轻、薄、透、软……易撕裂的, 叠山绫。

  许是听得他推门而入的声响, 她身形微顿,片刻后将手中所执的紫铜鸾纹壶放回一旁的红泥小炉上,明烛橘光映着纤细皓腕莹白如玉。

  冬夜暖室,红炉素手。佳人如玉,薄衫招摇。

  若非心头始终萦绕着不祥的预感, 李崇琰觉得,眼前这一幕,与他小时候曾在宫中见过的美人图, 也相去不远了。

  他喉头微滚,有些忐忑,明明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有诈,他的双腿却不受制地非要朝她靠近。

  李崇琰在距离那纤柔身躯半步之遥处驻足,长臂微动,却又踌躇着放下。

  “想明白了?真不怪我了?”他紧声问道。

  “无论父亲当年是为何出城,他身为项城城守丢了城池是事实,”顾春没有回头,嗓音中也没有悲伤,全是温柔平和,“即便其中另有隐情,那滔天的骂名多少有些冤屈,可与原州被屠的十城相比,已经无足轻重了。”

  “他失职是事实,我母亲从未申辩半句,便是代他认下这错了;我想,或许父亲不是个顶尖优秀的将领,可他绝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即便当年之事中间有些许冤情,可毕竟是顾时维自己选择了效忠陛下,是他自己选择了不加判断的接令出城,最终引发了那样惨烈的后果。若是如今他还活着,想必也不会推诿这错处。

  一直屏息凝气的李崇琰长舒一口大气,压在他心头多日的那块巨石终于放下。

  “是我不对,我不该迁怒的,”顾春侧头回眸,笑得眼儿弯弯,唇角也弯弯,反手将手中热乎乎的小盏递过去,“殿下,喝了这盏茶,就原谅我吧?”

  李崇琰警惕地抿了抿唇,摇摇头,哑声笑应:“不渴,你喝就好。”

  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他本来也没怪她。

  “我喝过了呀,”顾春美眸轻扬,忽然非常嚣张的一个旋身,与他面向而立,双手捧着那小盏又朝他面前递了递,软软的嗓音糯糯甜,“阿树,快接着,可烫手了……”

  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什么叫英雄过不了美人关?什么叫牡丹花下死——

  那半透的杏红色叠山绫下,贴身小衣若隐若现……那纤腰柔软的曲线……那腿……

  这画面对李崇琰来说,简直比任何绝世神兵都要势不可挡,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别无他法。

  在这般攻势下,他虽明知有诈,却还是毫无意外地百炼钢化了绕指柔。

  几乎是立刻伸手自她掌心接过那小盏。

  见她掌心果然有被烫出的浅浅红印,李崇琰心中泛疼,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拿晶晶亮的水眸万般期许地将他望着。

  于是他脑中一热,也顾不得问她究竟想搞什么鬼,将略显热烫的半盏杏仁茶一饮而尽。

  而后上前,抱起他的夫人,大步流星往内间行去。

  “怎么就那么喜欢杏仁茶?”李崇琰垂眸望着怀中笑吟吟的姑娘,皱眉抱怨道,“你不觉得,杏仁茶的味道很怪吗?”

  顾春抬臂环住他的脖子,仰脸吻上他的唇。

  在男女之事上,她素来是个口气大胆子小的绣花怂包,极少这样主动。更让李崇琰受宠若惊的是,这一吻并非浅尝辄止的轻啄。

  怀中人双目羞颤紧闭,颊边有浓丽绯色。朱唇带笑,探来春暖娇娇的丁香舌。

  正当李崇琰晕乎乎如坠云端时,顾春却一副鸣金收兵的架势,将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带了轻喘,小声笑道,“味道不怪的……你喝过了,就特别甜。”

  颧骨透红的李崇琰咬紧牙根微恼地轻瞪她一眼,在周身腾起烈烈灼烫的同时,疾步绕过屏风,将她扑在榻上。

  “小混蛋,”李崇琰低头以鼻尖与她相抵,醇嗓沙哑,气息缠绵,“想要命就直说,拿去就是。”

  他的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彼此的墨发凌乱交缠。

  她红着脸明眸带笑与他四目相接,只搅和得他心中甜到一塌糊涂。“不想要命的,就要你。”

  还说不想要命?下辈子的命一并拿走都行啊!

  欣喜若狂的李崇琰瞳中微地迷离,涌起浓得化不开的欲,凝望她片刻后,便俯首自她耳尖一路至锁骨,不住地种下无数灼热的花火。

  滚烫的长指堪堪触上那薄薄的交领,娇颜酡红的顾春连忙将他的手按住。

  李崇琰一顿,抬头望向她,眉梢轻挑,疑惑的嗓音沙哑轻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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