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209)

  顾春怔忪片刻,心中有雀跃欣喜的暖流。

  十一月廿九,也就是五日之后,便是她二十岁的生辰。

  照团山的习俗,若上一辈的当家人还在世,那小辈为表尊敬,是不必大张旗鼓过寿的,只需同辈伙伴之间随手赠送小礼物以示庆贺足矣。

  叶家现任家主叶逊是顾春的舅舅,自然顾春也该照此办理。

  这事她随口同李崇琰提过一回,只是为了提醒他不必为此张扬宴客,没想到他竟仔仔细细放在心上了。

  一旁的叶盛淮也忙活完毕,将铁锹递还给花匠之后,拍拍手转身看着顾春,毫不客气地嘲笑:“庸医,听说你连喜脉都把错了?”

  原本还沉浸在感动中的顾春闻言,带着恼意朝他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江瑶看热闹不嫌事大,扑过去替她将叶盛淮抱得死死的:“春儿,快,快踹死他!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还手了啊,我真的会还手的啊!”叶盛淮亦是笑意飞扬,一边试图挣脱江瑶的钳制,一边闪躲着顾春的花拳绣腿。

  三人就这样无视府中众人诧异的目光,如从前在团山上那般恣意放肆。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仿佛那些一同经过的年少时光,永远不会老去。

  ****

  光化三十五年,腊月初四,大寒。

  冯星野今日难得没有藏头露尾,虽仍是一袭黑袍加身,兜帽遮脸,却是手执令牌自定王府正门而入。

  一路行色匆匆急奔至主殿书房,也不待通传便推门而入。

  书房内的李崇琰正在批阅州府官员呈上的公文,闻声转头,见冯星野那心急火燎的架势,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出大事了。”冯星野反身将门掩了,几步奔到桌案前,与李崇琰相对而坐。

  今日的他再没心思贫嘴或故弄玄虚,直截了当道:“两件事。第一,三日前,腊月初一,陛下薨。”

  李崇琰愣了许久。

  人非草木,光化帝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虽对方从前并不太在意他这儿子,他也早早下定决心,只将那死老头当做“陛下”就足够;可当他乍闻这个消息时,心中仍有淡淡悲伤浮起。

  两个月前在行宫的相见,竟就是诀别了。

  也好。

  李崇琰回过神来,自手边托盘中拎了小茶壶,替自己斟了一盏热茶。

  长指微颤。

  “有遗诏吗?”他努力镇定着心魂,收敛着混乱的思绪,开始对眼下的局势抽丝剥茧。

  冯星野摊手叹气:“就这个最要命,没有遗诏。据说只以口谕交代近身内侍:传位朝华长公主。”

  也就是说,当初册封顾春为定王妃的那一道圣旨,便是光化帝生前下过的最后一道圣旨。

  “口谕由那两名近身内侍当面转述给长公主后,平王、宁王阵营立刻沸腾。”冯星野徐徐道。

  这三日以来,平王、宁王的两方阵营再次放下分歧,有志一同地在朝堂上攻击长公主伪造先帝遗命。

  而在长公主那头,除了行宫里那两位先帝的近身内侍可为人证之外,也再拿不出其他的证明来驳斥这质疑。

  冯星野猛叹气:“我这头还收到风声,平王府兵可能正往原州方向集结。”

  平王、宁王与长公主之间的政争并非一日两日,长久缠斗到如今,几乎已进入僵持阶段,算是势均力敌;除非是彻底撕破脸打上一仗,否则很难立刻分出胜负。

  如此时李崇琰作为新起的藩王势力挺身出来站队,那可以说,他站哪边,哪边就能赢。

  可以说,眼下的朝堂,甚或眼下整个中原,都在等着看定王殿下如何抉择。

  李崇琰还没出声,冯星野又道:“第二件事,十日前嘉戎在王城誓师后,大军已向漠南青原开拔。”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这两件事撞到一起,就意味着,李崇琰若要解长公主之围,便需冒险任屯军那群没有经验的小将去直面嘉戎大军;

  若要确保团山防线万无一失,他就该立刻赶去漠南青原坐镇,暂时顾不上京中那一团乱象。

  就连冯星野都替他感到万般为难。

  好在李崇琰心中向来自有轻重,他以指节轻叩桌面,蹙眉掂量片刻后,便当机立断——

  “让燕临备马,通知留守府兵整装,入夜出城随我上团山;你想办法传讯到原州给云安澜,让她务必撑住。”

  先打掉嘉戎,再回师中原;先攘外敌,后定内乱。

  这就是定王殿下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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