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22)

  卫钊才说半截,就见顾春一脸惊恐地瞪过来,手中的鸡腿都落碗里了:“冤枉啊!那不是我带回来的!”

  虽不知她为何反应这么大,叶行络倒也好心地出言作证:“真不是她带回来的,是凤池姐倒贴五两银硬塞给她的。”

  不明所以的江瑶立刻竖起了耳朵,兴致勃勃地盯着顾春:“哪位殿下?到咱们这儿来做什么?”

  “九殿下……”顾春咽下口中的那块鸡腿肉,又盛了小半碗汤,“我哪知道他来做什么啊。一开始是叶盛淮给人治病,让我去灌药;后来呢,他就拿出司家家主的令牌托我替他找凤池姐,我那时也不知道他是谁,见他穿着南军布甲,还当是军情紧急呢,就奔回来闯了寨门……白喇喇被钊哥罚一百斤茶青。”

  说着说着,她骤然忆起下午在无人的石头长街上,李崇琰突然伸出手指抵着她下颌的那一幕,竟就觉得下巴倏地发烫,渐渐直烫得她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

  怪了,那家伙手上有毒吗?

  “说话就说话,忽然脸红做什么?”叶盛淮奇怪地看她一眼。

  顾春顶着红到耳根的脸力持镇定地瞪回去:“喝了酒脸红不行啊?”奇怪,这种忽然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虽说大家都觉得她怪里怪气的,可话题既扯到了神秘兮兮的李崇琰,便都又看着卫钊,等他解惑。

  卫钊抬手挡住那几道好奇的目光:“我也是今早才回来,看我做什么。”

  “钊哥啊钊哥,你再也不是从前的钊哥了。”叶盛淮鄙视地摇头啧啧。

  江瑶冷笑着再补一刀:“自从你一只脚踏上卫家家主之位,你就离咱们几个越来越远了!”

  见叶行络与顾春也准备跟进嘲讽,卫钊一时也有些扛不住,只好咬牙道:“他自五年前就被下放至军中,先在长公主的原州军帐下,两年前到南军,军职不高不低……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被勾起好奇的四人面面相觑,倒也没有逾矩再问。

  静默片刻,叶行络忍不住一声悲悯轻叹:“眼看着二皇子和五皇子都隐隐已能与长公主分庭抗礼了,他却无声无息被丢到咱们这儿来……”

  “真惨。”顾春咕囔一声,垂眸望着面前的酒盏。

  难怪他会失忆。

  或许什么都想不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

  春祭茶神的大典在团山是大事,二十个副寨的人们天不亮就得出发,务求在太阳升起前赶到本寨共襄盛举。

  虽这日寨中一时涌进许多人,却也无人随意喧哗,倒也不妨碍什么。

  只是本寨的孩子们早早便睡不老实,个个簇新盛装奔出家门,如驯不服的小马驹般四处疯跑嬉闹。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顾春在欢快的童谣声中醒来,半晌后想起今日是茶神祭典,这才强压了心中熊熊升腾的起床气,苦脸垂着脑袋,半眯着眼懒搭搭起床梳洗。

  洗脸时无意间瞥到铜镜中的自己,那一脸惨青青的宿醉余毒简直无法见人,她顿时哀声叫道:“叶行络救命!快把你的胭脂、水粉、黛枝什么什么的借我使使啊……”

  她是个懒散性子,平日里把脸洗洗干净就算完事,便时常不记得添置这类物事。

  可今日是盛会,总不好在副寨那么多人面前现眼,幸亏叶行络是行头齐全的。

  同样宿醉的叶行络此时也才起身,听她吱哇乱叫,便打着呵欠开门探出头来,睡意惺忪地笑着应道:“你换好衣裳下来我替你捯饬吧……就你那天残手,能把自己折腾成钟馗!”

  顾春撇撇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半眯着朦胧的睡眼回到阁楼更衣。

  年前为赶这春祭大典是特意裁了一身新衫的,此时倒也不必再费神穿什么。

  拖拖拉拉地穿戴整齐,迷迷瞪瞪间她竟还记得梳个垂鬟燕尾髻。

  下楼时听到叶行络已精神抖擞扬声在催,顾春口中懒懒应着声,半盲似地一路拿手巴着墙顺着声音蹭过去。

  叶行络见她那副还没醒透的模样,也懒得与她搭话,隐着呵欠熟稔又利落地拿了胭脂水粉就一顿招呼,没费多大会儿功夫便替她打理好了。

  感觉着仿佛已经完工,顾春奋力撑起眼皮,只见叶行络手执黛枝呆愣的立在面前,便有气无力地仰脸问道:“怎么了?”

  杏红织锦霞绣响云纱衬得她艳色烈烈,困倦半掩的美眸中隐有水气,软软的嗓音甜津津沁得人心头发颤。

  叶行络回神,骄傲又宠爱地轻捏她的脸颊一把,呲牙笑道:“美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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