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43)

  李崇琰闻言挑眉,似是想了想,才笑着徐徐点头道:“嗯,是该日行一善。”

  敞开的房门处大张旗鼓泼进来满地阳光,颀长而硕的身影披一身金灿灿的光悠然而来,自两列书架之间从容渐近。

  四下极静,能听到院中隐有微弱蝉鸣,甚至……能听到有谁的心音骤然大噪。

  “你要的是哪一幅?”

  李崇琰皱眉,瞧着顾春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僵着手脚退开了半步,顿时觉着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放着紧要的事不去做,偏要跟在她身后讨人嫌。只是这些日子每每瞧着她欢蹦乱跳、顾盼神飞的模样近在眼前,他就会觉得这团山上的时光好似多了蓬勃生机。

  但此刻他忽然又觉着,虽然面前这个眉眼飞扬的顾春漂亮又神气,可,还是生病时的顾春更可爱。

  至少,生病时的顾春一直软软腻腻地黏着他,根本不会躲他的。

  真是……生气。

  顾春讪讪扬睫,抬手指向书架顶端的一处,“那个。”

  从头到尾没再瞧他一眼,真是欺人太甚。

  心情愈发恶劣的李崇琰无声冷哼,发狠似的长臂一展就揽了她的腰肢,在她猝不及防的低声惊呼中将她托起……稳稳放在自己右肩上坐好。

  “喏,应该够得着了。”语毕,唇角莫名其妙地偷偷咧出个笑来。

  惊魂未定的顾春慌张地伸出手,死死扣住书架的边缘,甜嗓微颤如垂死的蝶翼,“你这家伙……脑子怎么长的!”

  她原本的意思是请他帮忙拿一下而已,这人不按套路来啊!

  李崇琰忍笑,绷着满脸的无辜,侧仰起头承住她恼怒的瞪视:“是你没说清楚。”

  顾春心中明知这家伙是在混淆视听,却也没忘记此刻自己的安危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能认命地伸出颤抖的手,将原本想要的那卷画轴取出来抱在怀里。

  终于双脚落地后,顾春丢下一句“你要找什么就慢慢找,我去门房等你”,便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李崇琰目送着她发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唇角止不住上扬。

  那种得意到近乎恶劣的开怀,宛如一个成功捉弄了心仪小姑娘的……混账小子。

  ****

  本寨人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难免会有远近亲疏之分。不过同辈人之间便是再不亲近,终究打小一同长大,见着面时总能热络的搭上几句话。

  顾春是十年前到的团山,那时她虽年纪小,却很明白自己算是外来者,因此一向广结善缘,万般行事全以“不要讨人嫌”为宗旨,如此花了小半年时间便与伙伴们混成一团,顺利地被接纳为自己人。

  这些年顾春在本寨的日子可谓如鱼得水,若没有镇守白石楼的这尊冷面门神,她几乎都想不起刚来时那段可堪悲催的时光了。

  当一袭白衣的司凤梧冷冷挡到面前来时,顾春顿觉手脚发僵,舌不能言,腿不能移。

  “你并非屯军在编之人,不能从白石楼中带走任何东西。”

  司凤梧的声线一如既往的轻、薄、寒、厉,顾春紧了紧怀中的卷轴,尽力自喉中挤出回应:“我……借殿下的令牌……”

  “你拿这些卷轴是要做什么?”司凤梧狭长的丹凤眼严厉而冷漠,盯着她被笼罩在自己身影下瑟缩微颤的肩头。

  “写……”顾春很没出息地哽住了,使劲清了清嗓子,才讷讷道,“写话本子用的。”

  先前被李崇琰忽然抱起来放到肩头时,她也是浑身发抖的。可她自己分辨得出,先前那种抖法是惊慌中带着无措的羞窘,与此刻全然不同。

  面对司凤梧,她是真的怕。她从小就怕他。

  许是看出了她的惊惧,司凤梧不着痕迹地皱了眉,指了指门房内的书桌,“既你借了殿下的令牌入内,那就去里头坐着看,要记什么记下来,东西不能带走就是了。”

  见他难得网开一面,顾春飞快地点了头,怂怂地缩着脖子进去坐好,将卷轴展开,老实的模样跟在严苛夫子面前的学童一般无二。

  司凤梧面无表情地跟着进来,在书桌的另一侧凳上坐下,叫人拿了出入记档来翻阅。

  被他无视对顾春来说本是天大的好事,可她刚展开卷轴就犯了难,不得不硬着头皮偷偷抬眼觑向对面:“能……借我一支炭笔和几张纸吗?”

  她许久不敢上白石楼,一时都忘了如今是司凤梧这个煞星在这里当门神,也就没想起要带纸笔过来。

  沉默半晌后,司凤梧才自记档中抬起头,冷冷道:“顾春,这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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