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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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说顾春是个大大方方的野性子,这些日子下来与李崇琰也混得很熟了,前几日吃饭时若是他沉默些,她也不介意主动多说两句。可她今日心头大乱,见李崇琰专心吃饭不说话,她也没勇气吱声,只能老实端着碗闷头做鹌鹑状。

  李崇琰并不知她在别扭什么,只知从方才她盯着那幅卷轴脸红之后,就一直古古怪怪不说话,心中也是气恼。

  这就成了两人近日来唯一一次沉默如金的共餐。

  前几日晚饭后,李崇琰都会找些理由假作顺路地将她送回去,今日那口闷气憋在心上缓不过来,见她也不开口给台阶下,便暗自忿忿地绝口不提。

  见他今日没有要出门的意思,顾春反倒偷偷松了一口气,吃完饭后就回书房,向往常一样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便告辞回家去了。

  李崇琰板着脸站在书房外的跑马回廊上,居高临下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凉云水榭的门外,心中难受得都想挠墙。

  隔壁房的燕临与隋峻一前一后出了门来,见李崇琰满脸不豫地独自凭栏,不禁诧异地面面相觑。

  “殿下今日怎么没送顾春回去?”不得不说,在某些事情上,燕临永远是个嘴比脑子快的缺心眼儿。

  隋峻阻拦不急,才要示意他别多嘴,他的话音已落地。

  李崇琰面无表情地回头,冷声道:“你明日去找卫钊,日落之前将那套鸟语暗哨学会。”

  很明显这是迁怒了。

  春季是团山最忙的时节,这些日子本寨许多人都忙到不见踪影,鬼知道上哪儿能找到卫钊。

  燕临傻眼,知道自己又捅了娄子,赶忙垂下脸,绞尽脑汁的盘算着,该如何在明日日落之前学会那套鸟语暗哨。

  隋峻扶额,待燕临在李崇琰的冷眼瞪视下灰溜溜地下了楼,这才头痛地开始善后。“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音未落,就被李崇琰硬声打断:“既明知道不当讲,那就闭嘴。”

  见李崇琰再次背过身去,沉默地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大门口,隋峻叹了一口气,暗自祈愿顾春可别给气到明日直接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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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心烦乱的顾春慢吞吞拖着脚步走到家门口时,天色已擦黑。

  门口大树下那道白衣的身影让她整个人倏地一凛,满脑子杂乱无章的绮思瞬间灰飞烟灭,当即僵在原地。

  见司凤梧举步朝自己走过来,顾春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微颤道:“有、有事?”

  司凤梧在她面前站定,冷冷蹙眉望了她片刻,波澜不惊地开口道:“叶叔让给你带话,说屏城的济世堂这几日忙不过来,叶行络在十七寨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叫你明日下山去给叶盛淮帮帮忙。”

  “哦,好,多谢。”虽不明白师父为何会叫这个瘟神来给自己带话,顾春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以示和气。

  见他带完话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顾春止不住腿软:“还、还有事吗?”

  司凤梧冷眼打量她片刻之后,忽然又道:“你知道……叶叔和我司苓小姑姑的事么?”

  顾春点点头,于瑟瑟中生出一点疑惑。

  “那,你应该能想明白叶叔此时让你下山的意思。”司凤梧兀自点了点头,举步就走。

  满心的不解终究战胜了童年阴影,顾春急急回身叫住他:“司凤梧!你要说什么?”

  司凤梧应声止步,回过头来再次皱了眉,冷眼里透出“我原以为你没这么蠢”的讯息。

  “殿下是司苓小姑姑的亲生儿子,你这些日子同他走得那么近,没想过叶叔心里的难处吗?”

  他素日里讲话本也是这样轻薄透寒的语调,可此时落在顾春耳中,却无端像是指责与训斥,叫她顿时理亏地白了脸。

  顾春一直都很清楚,司家曾有一位姑娘,是师父心上最痛的朱砂痣。直到前些日子在司凤林口中得知,那颗朱砂痣就是李崇琰的母亲司苓。她以为只要在师父面前绝口不提就足够,可此刻司凤梧的话却叫她犹如五雷轰顶。

  她终究还是轻忽了。

  情之一字,对叶家人来说,从来就不是能举重若轻的事。

  司凤梧见她那副模样,语调是难得的轻柔:“叶叔只是让给你带话,也没说什么。或许他并没有旁的意思,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顾春缓缓摇了摇头,多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司凤梧露出感激的笑:“多谢你,我明日就下山。”

  不管师父有没有这个意思,她作为与他血脉最近的亲人,却没能体察他的苦楚,实在过于没心没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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