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76)

  顾春将手中那张请帖举到脸颊边扇着风, 反反复复地抿着唇。

  这帖子究竟送不送出去,她一时竟没了定准。

  她的身世尴尬,若是谈婚论嫁, 很显然是对方身份越不显眼越好,否则对双方都有可能是麻烦。这道理她很早就明白的。

  可这世间有许多事真是由不得谁去盘算,谁知她最后真就遇上一个最不合适的人,然后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动。

  顾春有些气恼地将脚步踱得重重的,唇角却总不受控地要往上翘。

  哎,真是烦人。

  ****

  就在顾春还在纠结该不该送出那张帖子的时候,李崇琰却执晚辈礼向叶家大宅递了拜帖,以极谦恭的姿态求见叶逊。

  叶家大宅的书房内,墙角的琉璃盏中有一支沉水香静静燃着,轻烟袅袅聘婷而上,满室清幽之气。

  李崇琰恭敬地向叶逊行了晚辈礼,叶逊淡淡一笑,指节轻叩桌面,抬眉示意他坐下。

  往日有满脸络腮胡的遮拦,尚且掩不住叶逊那眼角眉梢的艳色,今日忽然将那络腮胡一去,便立时光彩照人,全不似平日那副淡泊清隽了。

  “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叶逊抬手示意他用茶。

  李崇琰颔首致谢,按做客的礼数端了面前的青瓷茶盏,虚虚饮了小口,再将那茶盏放回原处,这才轻道:“有些事,需请叶叔指点。”

  “屯军之事?”叶逊见他点头,心中隐隐有些不满,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道,“看来,殿下终于明白,陛下那道口谕究竟是想让你做什么了。”

  自那夜在白石楼得顾春提示后,李崇琰这两日都在白石楼中翻找陈年故纸,终于被他瞧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他的曾祖父、他的父皇,都动过收团山兵权的心思,最后皆是铩羽而归。

  见他点头,叶逊轻哼一声,嘲笑似的:“你李家对收团山兵权一事倒是代代相传、念念不忘。你曾祖父那一辈收团山兵权不成,索性命兵部断饷、断粮、断兵源;你父皇以为与司家联姻便可掌控团山,末了才明白团山是四姓共掌;到你这里,不知又有何打算?”

  “曾祖父与父皇大约都是在铩羽而归之后,才明白……”李崇琰微微垂眸,唇角的笑意却仿佛是幸灾乐祸,“团山的兵权,打从一开始就收不了。”

  只是他父皇显然还没彻底死心,又将他这颗闲棋放出来探路。

  叶逊显然有些惊讶了:“看来,你下的功夫,比你曾祖父及你父皇都要更深。”

  李崇琰摇摇头,笑道:“曾祖父从未亲临团山,而父皇在团山停留的时日太短,所以他们都没想到要上白石楼。”

  “哦?”叶逊挑眉,不置可否,“敢问殿下,在白石楼都发现了些什么?”

  李崇琰大大方方地揭了底:“叶明秀的画像。”

  两百多年前,大缙立国之初,可谓风云际会、名将璀璨。

  当时前朝□□民不聊生,又逢周边强邻蚕食鲸吞,举国上下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纷纷内抗□□、外御强辱,一时间涌现无数英豪儿女。

  待天下抵定,狼烟尽散,大缙的第一位皇帝登基后做的首件大事,便是在宫中起了一座“长风楼”,楼中高悬共五十七位开国名将的画像,而这战功赫赫、彪炳史册的五十七人中,有二十九位是女子。

  叶明秀便是这二十九位巾帼之一,也是团山屯军最初的缔造者。

  “白石楼中的叶明秀画像,与长风楼里的那一幅虽有些不同,但还是认得出来的。”

  之前顾春自白石楼借了三幅画像,其中一幅便是叶明秀的。只是当时李崇琰仅随意扫了两眼,并未上心。

  这两日他静下来推敲各种关节,无意间想起当日那幅画像,便如醍醐灌顶。

  “若我所料不错,”李崇琰胸有成竹地迎上叶逊那若有所探的目光,“当初叶明秀应当是得过□□应允,无论皇室还是朝廷,都不能强收团山兵权。对吗,叶叔?”

  叶逊将面前的青瓷茶盏握在掌心,轻轻旋转,却并未就口去饮,不答反问,“所以,殿下是以为,既叶明秀是团山屯军的缔造者,那么与叶家联姻,便是重收团山兵权的一条捷径?”

  李崇琰面上微红,却坦然一笑:“叶叔,若我蠢到想走父皇的老路,那就该挑叶行络下手。”

  虽叶行络并非叶逊的亲生女儿,但她可是正经在叶家族谱上的继任家主人选之一。

  叶逊眼中有利芒一闪而过,不过他并未发作,也未即刻被带走话题:“那么,殿下今日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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