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80)

  也亏的这是团山,若是在京城或在中原任何地方,即便是李崇琰自己不追究这件事,叶逊都免不了要被问罪。

  “谁叫你要乱说话,送上门讨打。”想起他在叶逊面前的胡说八道,顾春忍不住面上微红,推开他的怀抱,有些尴尬地斟了果茶来喝。

  李崇琰拿那请帖在她面前替扇扇风,小声嘀咕道,“那是因为他一直裹乱激我,他一说不同意,我……”

  “其实,找家长议亲这事,那是中原的规矩,”顾春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觉,眼含同情地回头瞥他,“若照团山的习惯呢……”

  边说着,顾春撒腿就往门边跑,口中脆生生笑道,“只需要两个人说好,拿着庚帖和婚书到家主那里说一声就行的!”

  李崇琰满脸如晴天霹雳,待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笑趴在门上了。

  “也就是说,我这顿是白挨的是吗?”他腿上有伤,不方便下地,只能在躺椅上冲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悲愤瞪眼,“你给我回来!”

  “对于爱占姑娘便宜的混蛋小子,聪明的姑娘就不能有求必应,”顾春笑着冲他眨眨眼,指了指桌案上自己先前翻看的那本话本子,“我刚在书上看到的。”

  见她态度坚决,李崇琰忧郁地耷拉了脑袋,失落的模样跟寨中那只毛茸茸的大黄狗真是像极了:“你之前没有告诉我,这里议亲是无须长辈点头的。”

  “你也没同我说你要去议亲啊,”顾春没心没肺地笑笑,将双手背在身后,“坐久了腰疼,我出去走走,你好好躺着啊。”

  李崇琰眼睁睁瞪着她悠哉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是真的有些恼了。

  她又在躲他了。为什么?

  ****

  对李崇琰,顾春知道自己心中是喜爱的,可这并不足使她有勇气当机立断地决心与这个人共度余生。

  毕竟他再怎么被闲置,终究还是个皇子,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且不提她那复杂又尴尬的身世,单说历年来从团山嫁出去的姑娘们,仔细想想,好似根本没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远的不说,李崇琰的母亲司苓,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团山保留着立国之初的风气,女子与男子放在同等位置,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机会去施展自己的长才,有能者居之,不以男女论。因此,这里长大的姑娘都活得自在,从来昂首挺胸,风风火火,不必依附于任何人。

  可如今中原的风气,较顾春幼时的记忆中更加逼仄,前不久她在翊州也才亲眼见识过。

  她是算不出自己若回到如今的中原会怎样,但她始终记得,李崇琰是不会永远留在团山的。

  焦灼的心绪在炎炎夏日下让人倍觉烦躁,顾春一路踢着小石子,漫无目的地乱晃着,心中烦乱不已。

  晃了一圈,却在临近寨门口的地方撞上同样满脸烦闷的小豆子。

  豆子一见她,原本闷闷不乐的小脸立刻扯出笑来:“春儿,你要下山吗?”

  “没呢,我闲着没事随意走走,”待他走到面前,顾春捏住他的小脸,“你逃学?!”

  豆子连忙出小手抱住她,闷闷地在她腰间蹭了蹭。

  “怎么了?”顾春见他这模样,也有些担忧起来,连忙扶着他的小肩膀蹲下来,瞧着丧气到快要哭出来的眼睛。

  豆子嗫嚅许久,眼里的水光终于凝成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了满脸。

  伏在顾春肩头哭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抽抽噎噎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顾春拍拍他的后背,带着他走到一旁树下的阴凉处,自腰间抽出随身的巾子替他擦了眼泪和汗珠,这才柔声问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豆子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讲了。

  “有人悄悄带话来,说我娘在屏城,想见我。”

  顾春有些吃惊:“你娘不是去中原了吗?”

  豆子的娘在三年前与卫钊和离,独自去了中原,之后顾春便没有再听到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了。

  和离之后的卫钊与从前并无什么不同,但顾春明白,他绝不是不难过的。所以她也从没问过,当初豆子的娘为什么突然离开。

  此时豆子期期艾艾、词不达意地说了一大通,顾春听了半晌也只约莫明白了一条,就是豆子的娘眼下人在屏城,想见他一面。

  可是本寨的防务本就由卫钊负责,寨门上不管是谁在守卫,都明白若没有卫钊发话,无论什么缘故都不能放这小家伙独自下山,不然要是出了什么差池,跟卫钊可没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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