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句“怕什么”又像是在挑衅。

她没再挣扎，强自镇定地仰着脸笑了笑，平静地说：“谁怕了？”

说完好像怕多一秒就会让赫沉看出自己的心虚，卫珈话锋一转，“不是说要告诉我结果？”

“你觉得你能拿到什么成绩？”他直起身，手上没放开。

……一定要这么握着她的手说话吗？卫珈目光掠过自己被攥着的手，接着垂下眼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你没能达到C评级呢？”

赫沉刚说完，就察觉到被困在他掌心的那只手僵了僵。

“不可能。”很快缓过神，卫珈看着他，“你想试探我？”

听着她笃定的语气，他看着面前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忽然将手一松，然后另一只手抬在餐桌上方，五指松开的同时，一块像芯片一样的小巧物体落在桌面上，又很快由原本的矩形模样不断铺展开，就像它原本是一张被折叠了无数次的纸。

直到展开到常见的悬浮屏大小才停下。

“自己看。”他说。

卫珈收回手尽量随意地放在膝盖上，然后看向屏幕。

上面呈现着一张记录着密密麻麻数据的表格，她粗略地看一眼后明白那是各项考核的具体成绩与数据，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细看的心情，目光急匆匆就往最后滑去。

等看清那个字母时，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赫沉一直站在一侧观察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见状轻轻一挑眉，“傻了？”

“这个结果，是真的？！”

“当然。”

卫珈盯着那个显眼醒目的字母“B”，有点不敢相信。她以为最多也就刚好是C。

收敛了脸上惊诧的神色后，她又稍微仔细一些地看了各项数据，发现大多跟她平时的成绩差不多，少数项目、包括飞行驾驶都是超常发挥。

或许她考核之前没有问教员自己的水平与把握是正确的。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卫珈眼里的喜悦与轻松一点点流泻出来。

将她的神色默默收入眼中，赫沉忽然觉得有些事情自己实在没必要阻止。

巨大的欣喜之后，卫珈紧接着想起来的就是关于那个让她继续破译密码的承诺。她站起身，没让自己在高度上差赫沉太多，好像这样气势也能更足，“那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履行？”

他看着她，一时之间什么也没说。

卫珈眉头轻轻皱了皱，“你想反悔？”

关于许多问题他们都看法迥异，她知道这些都横亘在他们之间，所以这也是卫珈发现自己心意后迟疑的原因。如果赫沉依旧和以前的看法一样，认为仿生人不应该拥有“爱”一类的情感，那不就跟“喜欢她”这件事矛盾了？

这或许也是他的再一次表态……

她心里有些忐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过了片刻，忽然有了决定。

“你过去觉得仿生人不可能、也不需要这些人类的感情，现在呢？”卫珈看着他轻声问，“现在你还是不同意推行这个项目？”

赫沉喉结动了动，下颌线一点点绷紧。

沉默弥漫在四周。

她心忽然沉了下去，脑海里恍惚划过“果然”两个字，末了扯了扯嘴角，“既然你还是这么想，又何必‘说服’你自己喜欢我？”

“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沉声道。

“不算是，”卫珈低头笑了笑，“只是，或许这么说你就能明白为什么我之前不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赫沉攥紧手，“但是现在你已经相信了。”

卫珈点头，“是，我相信了。”

她脸上隐隐的黯然，赫沉当然看出来了。

早在他认为自己喜欢她的时候，就已经一次次被那些挣扎和不解弄得有些焦躁不安。他总是告诉自己，自己可以掌控这种感情对自己的影响，就像仿生人已经拥有的其他感情一样。但是事实一次次告诉他这只是徒劳。

“破译密码随时都可以开始，至于实施的事，”他淡淡道，“以后再说。”

卫珈一怔。

“我并没有用到你父亲的研究成果，或许等到以后其他人也是一样。”赫沉抬手微微扯松领带，“等到那一天，我不会阻止。”

这是他现在的态度。

她忽然觉得这已经是目前最好，以及最合理的结果。他的话无疑也忽然点醒了她，卫珈恍然明白了这一点——既然有一个仿生人可以自发产生这样的感情，那么其他的同样也可以，只是按照这些仿生人意识创建时智能等级的差别，必定会有差别。

如果……如果父亲遗留下来的研究成功也是一个编写好的既定程序，那这也同样是让仿生人被动拥有这些情感，和其他固有的程序一样是既定的，并非自发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