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是个毒蜘蛛(1)

作者:卫棠 阅读记录

《小太后是个毒蜘蛛》作者:卫棠

文案:

毒蜘蛛桀骜不驯,乖戾无常,睚眦必报。

老皇帝烧了她的老窝,她便想将他折磨致死,谁料没来得及下手,他就被bī宫的乱臣贼子给气死了。

毒蜘蛛冷笑:从我手里抢猎物,你真有能耐。

小太后年方十六,千娇百媚,婀娜美人。

皇帝登基当天被这小美人一脚踢出十余丈远,见她视人命如草芥,为所欲为,偏偏奈何不得。

他咬牙切齿:这个让朕受尽屈rǔ的妖孽!

天师降妖,眼看美人虚弱倒地。

皇帝不无怜惜:妖孽,你还有何话说?

美人泪眼濛濛:我腹中已怀有你的骨肉……

皇帝:???

他正惊愕间,脖颈一疼,剧毒已自十二经八脉蔓延开来。

美人yīn森一笑:想解毒,就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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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相杀:表面针锋相对,其实他们就是在_______。(本题答对不得分)

小白轻松文,设定简单,无权谋宫斗烧脑成分,看个乐儿吧。

关于五毒:传统的五毒是蛇、蟾蜍、蜈蚣、壁虎、蝎子,后来金庸写五毒教时把壁虎换成了蜘蛛,本文的五毒设定也是蜘蛛哈,壁虎是无毒的益虫呀!

内容标签: qiángqiáng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毒蜘蛛,萧鸿煊 ┃ 配角:预收文《[快穿]nüè文甜化指南》 ┃ 其它:人妖恋

☆、01.

作者有话要说:食用须知:

1.女主貌美心不太善,会吃人;声娇体硬不易推倒,会反推。

2.男主是皇帝,有妃嫔存在,但文中绝不会写男主和别人OOXX来膈应读者。

3.1V1,相爱相杀,最后两情相悦,彼此没有爱上过别人。

4.提前保证HE,虽然人妖殊途,但没有卫棠发不出的糖!

5.架空朝代,细节勿考据,蜘蛛都能变人了,一切皆有可能( ^ω^)

已是二更天,更夫打着梆子从遍地贵胄的京城街巷走过,家家户户皆已chuī灯安睡。

一所大府邸里,毒蜘蛛悄无声息地爬上某间屋子的窗棂,薄薄的窗户纸被屋里亮起的烛光照成暖色,她那暗红色如圆豆的身躯如同窗户纸上滴出的血一样。

“爹,娘,原谅女儿……”

烛光下,面容似高悬皎月般动人的少女呜咽哭着,执笔在落满泪痕的信笺上写下诀别书,落款“不孝女茱萸留”。

等她搁下笔,脸上的泪已经被烛火照gān了,听到外面又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从衣箱子里取出藏好的白绫,悬于梁上,毫不犹豫地踩上凳子自行了断。

“丛郎,是茱萸负了你,如今清白已失,无颜苟活于世,我们……来生再见罢……”

地上被她多铺了几层厚厚的毯子,于是凳子倒地的声音也轻不可闻,烛光开始不停地摇曳闪烁,像血一样的烛油流满了烛台,最终在蜡烛燃尽、重归黑暗时,才凝结起来,和悬在梁上的尸体一样,渐渐冷却。

毒蜘蛛喜欢黑暗,蜡烛一熄灭,她便不再观望,从窗户缝钻进来,由墙壁爬上房梁,顺着那柔软却要人性命的白绫,爬到了这个妙龄少女的身上。

毒蜘蛛是不爱吃死尸的,鲜活的生命才让她有捕食的欲望,以前她喜欢和子民们捕食那些灵动快乐的雏鸟,吸食它们甘美鲜嫩的血液和肉汁……相比起来,她现在吃的这个女孩,凝滞僵硬的血肉因为死者的绝望而发苦,毫不可口。

对她来说,这并不算美味的一餐,但为了复仇,这是绝佳的捷径。

毒蜘蛛的毒液可以将任何血肉骨髓都溶解,很快,漆黑的屋中只剩下空dàngdàng悬在梁上的白绫还残留着死亡的气味。

一寸不剩地清理完少女的肉身,她旋即化为了少女生前的模样,走到菱花镜前想细看变化得如何,无奈室内实在漆黑一片,她盯了一眼旁边烛台下的火折子,久久没有去碰,而是转身躺回雕花chuáng上,闭眸入睡。

毒蜘蛛讨厌火光,不仅是天性使然,更是因为前不久的那一场大火,吞噬了她的老窝——一座荫蔽的山林,就因为沉迷酒色的老皇帝打猎时途径,不慎被飞虫咬了一口,便烧了整座山,毁了她的家园,让她的子民葬身火海。

她出了关,幸存的子民向她哭诉,怒火滔天之下,她便来京城准备复仇——她原本的计划是附身在这位即将入宫的小皇后身上,学戏文里的祸国妖后,以牙还牙,让那个老皇帝吃尽苦头。

没想到竟撞上小皇后自尽,这倒方了她的便:原身化人比起附身他人,不损妖力,又可全身而退。

良辰吉日到,吴家幺女被迎入宫闱成为继后,距当今皇帝的结发之妻崩逝已经五六年了,世人都没想到皇帝还会再立新后——毕竟他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新晋国丈爷吴有为从谏议大夫一职加封国公衔,面对同僚们的chuī捧,很是得意,他这小幺女十六芳华,长相在偌大京城数来都是颇具盛名,若不是人人称道,他也不敢斥巨资拉拢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鼓chuī皇帝来吴府别院做客,让他“正好”看到了翩翩起舞的吴家幺女茱萸。

礼乐起,亲迎新后的仪仗到了喜气洋溢的国公府前。

毒蜘蛛还是毒蜘蛛,只不过样貌身份姓名都成了吴茱萸,她坐进通红的花轿里,兴奋得手心痒。

光是想想晚上怎么折磨那个老皇帝,她就痛快得忍不住想笑。

在花轿前骑高头大马的是代皇帝亲迎的珩王萧鸿煊,他扫视着夹道庆贺的百姓们,面无波澜。

到了皇宫门前,珩王的职责就完成了,他下了马退至一旁,由大太监领着新后仪仗从侧宫门进去,锣鼓依旧喧闹,他看着婚轿从面前抬过,风拂起帘幔,使得轿中人被映得通红的芙蓉面一览无余。

满怀心事如他,此刻也不禁睁大了眼睛。

哪怕萧鸿煊见过许多美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像这样美的一张脸确实难得,难怪吴有为把她当做升官封爵的筹码,比起这张脸,更让他惊讶的是她那双秋水无波的杏眸,正冒着与身份毫不相符的冷意。

他之前听说老皇帝要立新后的消息时,没有惊诧,而是安心,只要老皇帝一日还沉迷酒色,一日还不理朝政,他将来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正好,趁老皇帝被这个小美人迷得神魂颠倒,他就事不宜迟……

立后的仪式很繁琐,毒蜘蛛……不,如今的吴茱萸都一一忍耐了下来,蜘蛛么,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戴着沉沉的凤冠,盯着那个比放火烧山时又胖了几分的老头子,红唇下的牙尖已情不自禁地分泌出毒液,他已经落在她的网上,在劫难逃。

等我咬碎你的爪牙,毁了你的基业,再送你不那么舒服地上西天,老东西,等着吧。

她暗暗想着,终于捱到了当晚。

老皇帝很开心,色胆包天如他,当初在吴府第一眼看到那个身娇体软面若chūn花的妙龄少女,就毫不收敛地在凉亭里qiáng行占有了她,只可惜待字闺中的女孩儿难免又哭又闹,让他很不尽兴,现在他把她娶为皇后,她还有什么可娇羞的?

“小美人儿,想朕了吧?”

吴茱萸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定定地望着他,嘴角勾起浓烈的笑意:“想得很呢~”

老皇帝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扑上去揽过她又亲又摸:“就知道你那天是害羞,这样才好,朕就喜欢你这样,来,给朕宽衣!”

他兴奋得满脸通红,随手把小美人头上繁琐又碍事的凤冠除了下来,扔在地上。

如瀑般青丝泻下,吴茱萸瞥了一眼落得满地的珠翠宝石,魅惑又轻佻地笑着,把老皇帝按在了榻上:“臣妾这就给您宽衣……”

话语末,是她一咬牙,把老皇帝的衣襟用蛮力扯开,崩断了镶玉腰带,砸在chuáng栏上发出脆响。

“好!撕得好!小美人够劲儿!”

老皇帝激动得花白胡须都开始颤抖,吴茱萸眯起眼睛笑看他那如同死去多时的猪肉般的胸脯,舌尖掠过自己的尖牙,正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守在门外的大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皇上……皇上不好啦!珩王他……”

老皇帝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打断,气得翻身起来一脚踹在大太监身上:“大胆,谁准你进来的?!”

大太监面色如土:“皇上!珩王造反啦!已经破了宫门往这儿来了,您快躲躲吧?!”

“萧鸿煊?”老皇帝怒意涌头,chuī胡子瞪眼睛,大喝一声,“怕什么,他这竖子能掀多大风làng,朕的御前护军呢?云麾将军崔麒勇呢?”

大太监抖如筛糠:“都叛变了!皇上,他带兵一路杀来,凡是挡他路的都已死在剑下,现在满朝文武都听他号令,他这是有备而来,bī宫啊!”

“什么?”老皇帝年事本来就已高,刚才被欲|火焚身,正燃得起劲,现在兜头一盆冷水下来,如至冰窟,两厢一激一冲,他白眼一翻,直直往后仰去,轰然倒地。

大太监吓得扑上去掐人中:“皇上?皇上!……皇上驾崩啦——”

等大太监哭喊着跑出去,吴茱萸才衣衫不整地站起身,她绕着这个倒地不起的胖老头转了一圈,拿脚尖踢踢他,只看见那满身的肥肉抖了抖,人却是一动也不动了。

“皇后受惊了?”

挡在大殿门口的屏风后,一个身影走出来,身姿颀长,气宇轩昂,手中握着佩剑,虽已套上剑鞘,仍可以闻到那血腥味,这人一身戎装,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和地上的那具死尸。

吴茱萸认出他,明明白天还代表皇帝亲迎她入主中宫,到了晚上却造反气死了皇帝,简直比戏文上说的还jīng彩。

她想到刚刚荒唐的一幕,忍不住咯咯笑了,可看着像头死猪躺在地上的老皇帝,她又有些生气,筹谋良久、忍了一天麻烦琐碎的礼仪,居然就让他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

“萧鸿煊?”吴茱萸冷冷地盯着他,隐隐咬牙,“从我手里抢猎物,你真有能耐。”

☆、02.

萧鸿煊本以为这个少女会尖叫,会流泪,或者沉静哀伤地不发一词,没想到她居然会直呼他的名字,还说出这样冷气森森的莫名之语。

红烛昏灯下,这个长发如瀑的少女怡然地立在老皇帝的死尸旁边,毫无惧色,反倒像是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怎么?难道是年纪轻轻刚当上皇后就有了为夫报仇的觉悟么?那还真是他小看了这个柔弱的女子。

“看来皇后是累了,来人,带她回去好好歇息。”

“回哪儿去?这不就是皇后的栖梧殿么?”

吴茱萸缓缓走到他跟前,径直看向他的双眸:“难道你还想杀我?”

萧鸿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她的眼里没有怨愤、没有哀痛,而是料定他杀不了她的沉着与挑衅——实话说,他若想杀她还真不难,毕竟老皇帝都被bī宫气死了,杀一个无根无底的小皇后算什么。

不过他握着佩剑的手丝毫未动,他对这个古怪的小姑娘很好奇。

“皇后言重了,我只是担心你在此处睡得不安罢了。”

吴茱萸冷冷一笑,回身指着那具尚未寒透的尸身:“当然睡得安,只要你们把那个死猪拖出去。”

“大胆!”

站在萧鸿煊背后的云麾将军崔麒勇下意识地拔剑大喝,尽管他已经背叛了老皇帝,成了珩王bī宫队中的一员,但即便珩王登基,老皇帝也该被尊为先帝,这个女人……居然用死猪来称呼他,这是何等的无礼!

萧鸿煊也惊呆了,很快他想起了之前收到的情报,据说这位姑娘与青梅竹马从小已定了婚约,后来却被她的父亲毁约,改而引荐给了皇帝,皇帝私访吴府那日,有仆人看见他们在凉亭里……想来她大抵是被迫的?

如果情报内容为真,那她恨老皇帝也有缘由可寻。

看来她与自己都是一样的受害人,想当年,他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个色令智昏的老畜生才自缢而亡……

萧鸿煊如刀剑般的视线似要在老皇帝的尸身上戳个无数窟窿来,直到旁边人提醒,才下令道:“先帝崩逝,须妥善安置入殓梓宫,吩咐下去,礼部即刻准备葬丧事宜。”

临离开,他不忘提醒吴茱萸:“您还请早些休息,明天起很长一段时间,您还得主持丧礼。”

吴茱萸知道丧礼是什么,让她对着恶心的老皇帝的棺柩没日没夜地哭,想想就头大:“我主持不了,你找别人。”

“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你身为皇后该做的事。”

萧鸿煊留下这么一句嘲弄语气的话,率其他人转身走了,刚出栖梧殿下了台阶,就听见身后随从们一声惊呼,原来是一面四扇屏风从殿里飞出,正冲他的方向砸过来,他不是第一次受到偷袭,反应及时,瞬即回身拔剑,将那屏风劈成两半。

木屑飞扬之中,他看见那个一身喜服、长发委地的少女站在高高的殿前俯视着他,见他没中招,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失望。

那朱红色的喜服,殿门边两个硕大的红灯笼,红得如火焰般的光都照不暖这女子眸中瘆人的冷意。

他收起剑,挑衅地回以一礼:“皇后娘娘,好神力。”

吴茱萸也收起袖中无人注意到的蛛丝,冷冷回敬:“乱臣贼子,好剑法。”

说罢,见宫人将老皇帝的尸身搬了出来,她回身“砰”地关上殿门,chuī熄宫灯。

“殿下,这女人太古怪了,不如……”

崔麒勇示意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萧鸿煊瞥了他一眼,原本翘起的嘴角落了下来:“不必,她身为先帝的皇后,大有用处,亦可操控。”

崔麒勇心中并不认同,这个女人,虽然年纪小,但从方才所见所闻看来,并不易操控。但这位行事诡谲的江山新主这么说,他也只好低头称是。

·

接下来的几天,果真如吴茱萸所料,耳边尽充斥着其他妃嫔呜呜咽咽的哭声,她用妖力屏退了听觉,脑仁儿才没那么疼了。

现在老皇帝本人已死,心腹要么背叛了他,要么被珩王杀死,照理说毒蜘蛛的仇也报得差不多了,但不是她亲手所为,总觉得没劲。

而且这个珩王……她怎么都看不顺眼,区区一个人类而已,不过会杀几个人,就在她面前嚣张至斯,他们尊崇的王,她毒蜘蛛可不买账。

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她偏要跟那个狂妄的家伙对着gān,搅乱他的朝政,让他坐不稳这皇位,她方能消气。

吴茱萸正盯着灵堂棺柩上硕大的奠字发愣,旁边贴身宫婢柳莺的大脸伸到她面前来,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什么,她重新打开听觉,才听见原来柳莺一脸担忧地道:“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她不大高兴地反问:“怎么了?”

“国师来了,要为先帝作法超度,您可以领众妃嫔回偏殿稍作休息。”

听到这个,吴茱萸才放松下来,敛起素色长袍忙不迭站起身,朝哭个不停的妃嫔们下令:“跟我走。”

妃嫔们内心对这个突然上位的小皇后颇有微词,听说吴家的这位小姐挺知书达理的,但这几天看下来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不仅说话粗鄙,而且脾气很bào躁,空有一身美貌皮囊罢了。

刚好她们也哭累了,抹着眼泪互相搀扶着起身跟她出去。

吴茱萸刚出殿门,就看见萧鸿煊同样一身缟素麻衣,礼数周全,但表情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一副造反成功的得意嘴脸。

他身后跟着一位皮肤苍白的年轻人,穿着道袍秉着拂尘,想来是柳莺口中的国师了。

胆大如吴茱萸,不惧刀剑,此时却有些心慌,她知道道术克妖,曾经更有听闻,修行万年的老妖也被道士一剑诛灭,化为灰烬。

她站在门边,紧紧盯着那个年轻道士,藏在袖中的手心也凝好了蛛丝,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开战。

没想到那个道士头也未抬,目不斜视地往殿中去了,倒是萧鸿煊有些探究地盯了她一眼:“皇后哭丧辛苦了。”

吴茱萸冷哼一声,带领妃嫔来到偏殿,坐下喝茶,没休息一会儿,妃嫔列中有人又嘤嘤切切地哭了起来,她被吵得不耐,一拍桌子:“不许哭!”

哭泣的妃子立马收了声,另一个颇年长些的妃子低声解释:“先帝新丧,我们不过是哭一哭,以表哀思。”

吴茱萸把喝进嘴里的茶叶梗往地上一吐:“你要是实在想他,就自尽去见他吧。”

一时偏殿中鸦雀无声,她把茶碗放下,听见隔壁正殿传来做法事的声音,发问:“那个国师是什么来头?”

有个机灵些的妃子答话:“他是老国师的弟子,叫隋远鹤,是元真观的道士。”

“那老国师呢?”

那个妃子面露难色,似乎是不便多说的样子,柳莺见状,朝吴茱萸附耳道:“老国师前几天就被流放了,据说是因为公然反对珩王登基,这个隋道士称珩王是天命所归,才当上了新国师。”

原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看来道法也不见得多高深。

吴茱萸这才放下戒备,喝完茶,那边法事也快做完了,她站起身准备回正殿去,却听见不知何处隐约传来一声铃响,她竟觉得有些晕眩,一下子又坐回椅中。

柳莺忙要扶她:“皇后娘娘,您没事儿吧?”

年长些的妃子立马道:“肯定是这几天累着了,快传太医来看看!”

于是其他妃嫔都回了殿中哭灵,萧鸿煊听闻皇后身体不适的消息,特地来偏殿一探究竟,一进门,果然看见她皱着眉头揉太阳xué,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景:“刚才不是很神气么?”

吴茱萸抬起眼看他,掷地有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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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萧鸿煊看着她那双因恼意而发红的眼睛,倒觉得有几分泫然的娇俏,不怒反笑,问一旁的柳莺:“请太医了么?”

他如今虽未举行登基典礼,可先帝子嗣薄弱,仅有的两个皇子也在前几年落入他布下的局里,一前一后把自己作死了,而他珩王有文武全臣一致拥护,偶有反对他的皇胄贵族,也接连蹊跷地或病或亡,谁人还看不清局势?他已拿出了新帝的架子,臣子宫仆见了无不俯首。

“回殿下,已经去请了。”

这边话音刚落,门口小太监就气喘吁吁地带着太医到了,进来的是个样貌俊秀的后生,虽年纪轻轻,身上却穿着太医署令的官服。

“下官来迟,参见皇……皇后娘娘。”

吴茱萸听见这太医语气不太对劲,再看他原来已是满头大汗,自己又不是快死了,也不知他慌张个什么劲儿:“免礼。”

然而一旁的萧鸿煊看清来人时,眼神却颇有玩味地在两人之间绕了绕,索性大喇喇在一旁落座,吩咐宫婢沏壶茶来。

那年轻太医走到近前,将青瓷脉枕放在茶几上,吴茱萸拨开衣袖,把如玉般的皓腕搁在枕上,她知道自己应该不是身体有恙,她如今是妖身,刚刚那铃声绝不寻常。

不过既然引起了众人注意,表面上的伪装也该做一下,她化作的人形可模仿正常人的脉搏,太医绝对把不出问题。

结果眼前这太医却颤抖着手,悬在她腕上迟迟不落,她抬头定睛,才发现这人一直哀然望着她,那双含情目里竟还盈了泪,一副断肠人的模样。

吴茱萸这几天被那群妃嫔哭得够烦,这下子见这个大男人也当着她的面哭,一时气急,一把操起脉枕砸进他怀里,厉声喝道:“你哭什么?”

年轻太医显然没预料到她竟会这般,吓得慌张低头:“是下官失态了。”他抬袖擦了擦泪,重新摆好脉诊,搭上她的手腕闭眼诊脉。

萧鸿煊只是咳了两咳,其实内心已经笑得差点喷茶,这奇女子,对自己前情郎都如此凶悍?

诊完,年轻太医稳着声线回禀道:“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可能因为心力jiāo瘁,故而偶有晕眩症状,下官开两副安神的汤药吧。”

吴茱萸敷衍地嗯了一声。

萧鸿煊趁太医临走前,补上一句:“丛太医,皇后初登中宫突遇新丧,实在可怜,你可得取好药调理,免得她再受惊扰伤神。”

太医听这话,更觉得悲从中来,心如刀割,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萧鸿煊又道:“柳莺,去送一送丛太医,皇后的身体你该多上些心。”

柳莺听出怪罪之意,忙应一声是,跑出去送太医。

偏殿之中只留他们二人,吴茱萸刚刚听到他称呼那人为丛太医,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还记得吴家小姐上吊前念叨个不停的“丛郎”,怕不就是这位丛太医。

而从刚刚萧鸿煊的表情看来,他对两人的jiāo情分明也有耳闻,特地留下来作壁上观,看好戏罢了。

她端起茶盏,茶已经凉了,正好浇进肚子里灭灭火气:“你知道多少?”

萧鸿煊眉梢一挑:“不多不少,伯父新娶的继后,我总该调查清楚底细才好,对吧?”

吴茱萸冷笑,从茶盏后抬眸瞪着他:“调查我有什么用,反正你该bī宫还是bī宫,该造反还是造反,若我多几段私情、有几个姘|头,你还能不反了不成?”

她话说得难听,萧鸿煊嘴角一抽,冷眼看她:“皇后,茶凉了,喝多会闹肚子。”

吴茱萸站起身,踱到他跟前,猝不及防地把剩下的半盏茶水全泼在了他身上,连带那细碎的茶叶,一概不剩。

茶香氤氲,她微笑开口:“多谢珩王关切,本宫赏你了。”

送完丛太医的柳莺正要回来,看见满身湿淋淋还沾着茶叶梗的珩王黑着脸从偏殿出来,吓得忙躲到柱子后头。

……皇后娘娘胆子可太大了吧?!那是将来的新帝哎,据说城府深沉、诡诈毒辣,万一哪一天皇后把他惹恼了,岂不是自己也得跟着遭殃?

柳莺有些想哭:皇后娘娘不怕死,她怕呀!

终于到了新帝即位的这天,据说大典很热闹,朝臣激昂程词,明显对先帝的荒yín无度、懈怠朝政不满已久,而这位新帝从小资质聪颖,决策果断,论政行事也颇有其父老珩王机敏勤勉的风范。

不过吴茱萸对这些都没有情绪波澜,她安静地待在德音殿里——新帝登基,她如今就是太后了,从皇后住的栖梧殿搬到了德音殿,大小不变,依旧宽敞,宫人问她如何布置,她的要求也很简单:灯要少,帘幔要够遮光,屋里摆两盆水植,保持cháo湿。

——就像她以前待惯了的蜘蛛dòng一样。

现在,她在这新居住得还算舒心,除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大麻烦——萧鸿煊新册封的崔贵妃,这个看似娇媚动人却聒噪异常的女人不知起了什么意,非要来给吴茱萸请安,吴茱萸本以为她请完安就走了,没想到她赖在这儿说个不停。

“太后,您这屋子也太暗了,臣妾知道您心里苦闷,可您还如此年轻,切不可从此消沉下去啊。”

吴茱萸品着宫婢新沏的花露茶,据说是采清早晨曦未亮之前的花瓣露水,再加以烹煮,忙活好几个时辰才能得这样一碗,这味道跟她以前最爱吸食的花汁差不多,很是让人怀念。

崔贵妃见她不理自己,从忧伤状转为痛心状:“太后,您不要难过,您若觉得无聊,臣妾可常来陪您说话,还请保重贵体呀!”

吴茱萸夹起一片如意苏糕细细品尝起来,人类的美食还是很值得留恋的,这苏糕甜而不腻,蒸制而成,两面洒以杏仁粉和细红糖,色泽诱人,入口即化。

崔贵妃又没得到回应,她急了,扑上前来夺过她的筷子,情真意切道:“太后,您要爱惜自己,即便再伤心,也不该bào饮bào食啊,您有什么苦什么痛,跟臣妾倾诉就是了,臣妾愿意为您分忧!”

吴茱萸见半拉苏糕从筷子尖掉下去,碎了一地,她眉头一皱,拎起裙摆,抬脚直接冲她心口踹了过去。

“哎哟——!”

当晚,萧鸿煊没去后宫,反而来了德音殿,吴茱萸听到宫人通传,不满地蹙眉:“让他滚。”

萧鸿煊才不忌惮她这个太后,直接进来了:“听说你今天给了崔贵妃一记窝心脚?”

灯光虽然微弱,吴茱萸也能看到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我打了你新册封的贵妃,你还这么高兴,若是叫她知道,怕是比挨窝心脚疼十倍。”

萧鸿煊本来就允诺过崔麒勇,事成登基之后封他女儿为贵妃,这个jiāo换条件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反正他也没打算让她留下子嗣,更没有什么感情。

比起那个嗲声嗲气的贵妃,他倒是觉得这个居然会踢人的太后更稀奇些:“你真的踢了她?”

“你不信?”吴茱萸对他调笑的态度很是厌恶,挑衅地盯向他。

萧鸿煊料想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再怎么踢也不会多重,虽说bī宫那日她扔了一个屏风出来,但那屏风不过是大了些看着吓人罢了,实则薄得很,又是一半的纱糊着,总共也才十几二十斤。

今天听宫婢说崔贵妃当即呕了血,哪有那么夸张,肯定是崔氏为了博他怜惜,故意扯的谎,往惨了说。

于是他朝她招招手:“不信,你来踢一个试试?”

他自小习武,剑术刀法不在话下,拳脚更是打输过许多老武师,如今正值血气方刚,身体最是结实。他想趁她踢来时扭住她的脚,把她摔一个大马趴,好消消她这张狂的气焰。

吴茱萸冷笑:“这可是你自找的。”

已经被吓呆了的柳莺可是见过白天那盛况的,崔贵妃被小太后一脚踢得在地上滚到五六丈开外才停下,当即就口吐鲜血地晕过去了。

她瞪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急得开口就结巴:“太、太后,别别别,不能踢,那、那是皇上……”

说时迟那时快,吴茱萸拎起裙摆连助跑都不用跑,直接一脚踹上萧鸿煊的胸膛。

守在德音殿前的宫婢正当值,突见隔扇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人影飞出来,落在殿前的花圃中,倒地不起。

宫婢哪见过这阵仗,当即惊慌大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萧鸿煊初即位,因是宫变上位,根基不稳,为免有人刺杀,走到哪儿都有一堆侍卫护着,此时在殿外镇守的侍卫听到了异样,忙冲进来举着长|枪对准那花圃中的身影:“大胆刺客!”

萧鸿煊方才只觉胸口挨了一脚,随即便见眼前景色变换,下一刻便栽倒在了花丛中,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胸前背后疼了起来。

他抬手揉了揉郁结一片的胸口,缓了半天才沉声低斥:“……给朕退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忙齐齐跪地:“卑职该死!”为首的那个壮着胆子问:“皇上,那刺客?”

萧鸿煊感觉到了喉头的血腥味,咽下了才道:“没有刺客,今晚之事不准泄露半个字,否则以失职论处。”

侍卫们以为皇上是袒护他们,感动不已:“是!”

萧鸿煊心里有数,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这个新皇帝被十六岁的小太后踢出内伤,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传出去他再无威信可言。

他被宫婢搀扶站起来,浑身泛起酸痛,他忍耐着咬牙回到殿中,见吴茱萸扶了扶发髻边歪斜的长簪,正坐在横榻上笑看着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屏退左右,他冲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猜想,这人如此身手,肯定是从小当男儿般习武,结果他看见那十指纤纤,白皙柔软,别说老茧了,连个疤痕深纹都看不见,细嫩得如同羊脂。

“你究竟是什么人?”

吴茱萸就等着这一问,她也不挣脱他:“吴氏茱萸。”

萧鸿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你一个深闺女儿,怎么可能有这等本领?”

“什么本领?把你踢出十余丈远的本领?”吴茱萸的眼睛长得很美,天生泛着水光,微微一笑就有着摄人魂魄的魔力。

她白天踢崔贵妃用了一成力,刚刚踢他用了两成力,不过是逗他们玩玩罢了。

萧鸿煊原本的好心情被毁得gāngān净净,他没想到也不愿承认,先前确实是他小看了这个诡异的少女。

他沉声警告:“你若不如实答朕,朕明天召你的父亲来一问究竟,他最是胆小,想必很怕用刑。”

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女反而很开心的模样,眼睛一亮,就差没抚掌跳起来:“好啊,刚好我也看他不顺眼,若用刑得用大刑,否则不过瘾。”

“你!”萧鸿煊气得一把摔开她的手,如同看待妖孽一样地盯着她。

这下吴茱萸很是快活,她终于看到这个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了,新登基开开心心的一天,就这么被她搅和得一塌糊涂,想想就要笑出声。

事实上她也确实笑出了声,萧鸿煊恼羞成怒,当即夺门而出,朝宫婢们下令:“太后身子不适,即日起在德音殿中静养,不得外出,任何人不得探视!”

其实就算他不下禁令,也没人敢来这德音殿了,毕竟崔贵妃那血吐的着实让宫闱众人吓得不轻,以为她在德音殿遭受了非人的nüè待,惊吓之后,又感叹这小太后年纪轻轻守了寡,怕是心理已然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吐槽心理变态这种现代名词 QvQ 实在想不出更jīng彩的形容了,夺么符合小太后鸭

☆、04.

国丧期间,吴有为在家里如丧考妣地痛哭失声,不是为了彰显他对先帝的一片忠诚,而是真的伤心。

当时先帝崩逝的噩耗传来,他白眼一翻撅了过去——十几年来jīng心培养的女儿,如花似玉的模样,如意算盘打得正响,结果他刚坐上国丈的位子还没捂热乎,外面的天就变色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这造反的珩王可比先帝难糊弄多了,吴有为原先还担心他会看先帝的小皇后不顺眼,直接杀了,他们吴家跟着遭殃,没想到还让她当上个小太后,也没褫夺他国公的爵位。

小太后还能有何用!在新帝的施舍下苟延残喘罢了,能帮上吴家什么?吴有为一想起这个就悔得肠子青,早知道珩王要造反,他就把这女儿在闺中多留几年,当新朝的皇后好了呀!

“老爷,宫中太监来传话,皇上要召见您。”

吴有为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这两天在朝堂上一直谨言慎行,力求和先帝撇清关系,对新帝那叫一个感恩戴德,眼下正值晌午,他怎么突然要召见自己?难道是今天在朝上说错了什么?

他两股战战地来到勤政殿,叩拜大礼:“微臣参见皇上。”

萧鸿煊从高摞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筛糠似地抖的鼠眼男人,真不知道他这副猥琐长相是如何生出那样美貌的女儿的。

“吴国公免礼。”

他放下手中批阅的朱砂笔,随口道:“今日召你来不为国事,不必拘谨。”

他这一说,吴有为更拘谨了,若为国事他身为谏议大夫还能口若悬河一番,怕就怕问私事。

吴有为擦了擦汗:“是。”

“早前听闻你那小女儿——就是如今的太后,才名盛冠京城,不知在闺中请的哪位老师、学的哪几本书啊?”

吴有为一听竟是问起自己那无用的棋子,颇有些纳闷,如实答道:“太后在闺中时,只得女先生教授女四书。”

萧鸿煊嘴角一垂,显然是不信:“哦?既是熟习女四书,那行为举止该当和顺温柔才是。”

吴有为对他亲自调|教出来的淑女十分自信:“那是当然,茱萸……哦,太后她在闺中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端庄从容,文静娴淑,从未见她对谁大声过一句,京城小姐们齐聚的赏花会上,众人都称她为闺秀之典范。”

萧鸿煊听他这般chuī嘘,若没亲眼见过那个悍妇是何等猖狂,他都快信了,于是冷笑:“朕竟不知,闺秀之典范会将朕的贵妃踢到吐血。”

吴有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皇帝正冷冷瞪着他,模样不像开玩笑,忙一下子跪倒在地:“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后在闺中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扑蝶玩时也不忍用力,怎么会……怎么会踢人呢?”

话才说完,吴有为再如何愚钝,也反应过来了,八成是这新皇帝顺利登基后,终于看那小太后不顺眼,想借个由头处置了她。

早知道他刚刚该少说两句的,这下子不知会不会引火烧身。

“误会?”萧鸿煊想起昨晚上自己当着宫人的面出的糗,便恨得牙根儿痒痒,“自先帝崩后,吴国公还没进宫见过太后吧?今日既然来了,不如随朕一同去,给她请个安?”

这岂容吴有为拒绝?他只能瓮声答是。

德音殿中,吴茱萸正在品尝时令瓜果,从前在山中,她都是就地取材,有浆果就吃浆果,没浆果就喝露水,用来清清食荤饮血的肠胃,可惜野生的果子难免酸涩,而宫里的这些据说是瓜农jīng心培育的,个头又大,籽儿又少,汁水多,果肉甜,实在是比山林里的果子美味多了。

她吃得满嘴红汁,门被兀地推开,是萧鸿煊气势汹汹地进来,后头还跟着个人。

吴有为看见这座上坐没坐相的女子撸着袖子捧着瓜正吃得欢快,瞠目结舌地跪了:“微臣……给太后请安!”

这绝对不是他那个知书达理的小女儿!

那天那个老皇帝在凉亭里qiáng占了她之后,她瞧着神智就不太对劲,他掏心掏肺地好生劝说,才让她恢复了原样,只是一直到立后大婚当日她都闭门不出,再加上新婚之夜先帝猝死珩王bī宫等冲击,她再如何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八成遭不住这些,受了太大刺激,疯了!

吴有为这时才隐隐为她心痛,眼睁睁看着苦心经营、jīng心调|教出来的淑女典范,就这么毁于一旦!好比画师耗费心血的作品被撕毁,从价值连城变得一文不值,女儿啊,为父也快疯了!

吴茱萸放下瓜皮,接过宫婢递来的gān净帕子拭了拭嘴角,睨视地上的人:“你哭什么?”

萧鸿煊回头一望,果然看见吴有为一抽一抽的,袖子湿了一片,他也纳闷道:“吴国公,看到小女儿吃好喝好,欣喜得落泪了?”

吴有为忙把湿了的袖子撇到内里,朝皇帝磕头:“微臣只是……只是看太后她变化实在太大,有些惊讶。”

萧鸿煊冷哼一声,见小太后面不改色,继续拿香瓜啃了起来,只好抽着嘴角提醒:“太后,你的父亲特地来看望,你怎么也不赐座呢?”

吴茱萸看也不看他,专心吃瓜:“我倒是觉得,他更喜欢跪着。”

吴有为不敢抬头吱声,就这么伏在地上。

萧鸿煊却一拂袖,跟她唱反调:“吴国公,免礼起来吧。”

吴有为哆哆嗦嗦地起身,又很是惋惜地看了一眼座上行为无端的女子,叹息着低声朝皇帝道:“皇上,微臣认为太后约莫是受了刺激,这儿……出毛病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萧鸿煊被逗笑了,若是言行无状还能用疯癫作理由,可他从没听说过,哪个寻常弱女子受了刺激便可一脚把成年男子踢出十余丈远。

“那依吴国公之见,太后这样还有救么?”

吴有为心中一紧,小眼睛转了转,立马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皇上,太后现在兴许是一时想不开,才如此……呃奔放,太后有一位姐姐,名为琬琰,年长她两岁,如今尚云英未嫁,她们姐妹闺中时常在一处玩耍,若准她进宫来陪伴太后,大概能有好转。”

萧鸿煊看穿他打的什么心思,沉吟片刻,看向小太后:“太后意下如何?”

吴茱萸吐籽:“不如何,别让乱七八糟的人来烦我。”

看到她不愿意,萧鸿煊就放心了:“好,吴国公,朕准许吴氏琬琰出入宫苑,让她务必尽心陪伴太后。”

吴有为暗自窃喜,拱手领命:“是!”

萧鸿煊背着手对上吴茱萸瞪他的眼神,笑得狡黠:“太后若无其他吩咐,吴国公就先退下吧。”

“慢着。”吴茱萸很窝火地丢开瓜果,“你不是说要给他上刑么?我还等着看呢。”

吴有为一听这话,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吓得魂不守舍,整个人扑倒在皇帝脚边:“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微臣……微臣不知做错了什么!”

萧鸿煊看着这个头如捣蒜的人,用脚帮他正了正磕歪的官帽:“吴国公,看来太后很恨你啊。”

吴有为听他意有所指的话,以为小女儿还在记恨自己当时把她献给老皇帝的事儿,说起来那日老皇帝竟要霸王硬上弓,他也吓了一跳,生怕他过后不认,可又不敢拦,女儿啊,真不是为父乐见你被玷污啊!

他忙匍匐着凑到摆满瓜果的桌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太后,那日凉亭中……先帝yín威骇人,微臣有心救您而无力啊!”

对于这个少女之前的遭遇,吴茱萸一无所知,听他这样哭嚎着,想到少女临上吊前的那句“清白已失”,猜出了七八分。

她支手撑着脑袋,懒散地看着这个哭得真情实感的人:“想让我解恨,除非你找头猪来,去那凉亭中跟它野合一次,我便罢休。”

此话一出,旁边宫婢们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萧鸿煊和吴有为也如同石化。

良久的沉寂后,吴有为假装无事发生,只当是自己幻听了,重新爬回萧鸿煊脚边,声音虚弱得仿佛饿了几个昼夜:“皇上,若无旁事,微臣先行告退了。”

萧鸿煊反应过来,挥挥手让他退下,他现在光是看到吴有为的脸就想象到小太后刚才描述的场面,实在是耸人听闻的粗鄙之语,这个人……这个女子绝对不是吴家小小姐!

“你们都下去。”

屏退众人,萧鸿煊走到她跟前,毫不留情地一把扳过她的脸,细细看过,竟然没有易容的痕迹。

他如炬火的眼睛紧盯着她那张娇花般美好的面庞,像是要把她的美人面烧出一个dòng来,断言:“你不是吴茱萸,你到底是什么人?”

☆、05.

面对如此bī人的质问,吴茱萸淡然抬手,握上他的手腕,生生把他的手挪离了自己的脸:“我不是吴茱萸还能是谁,我是假的,你还能找出真的?”

萧鸿煊□□凡胎,这手腕上的力道还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他甩开她的钳制,退开两步,大喝一声:“来人!”

宫婢们纷纷入内,娇声问:“皇上有何吩咐?”

萧鸿煊气得拂袖:“不是你们!侍卫何在?”

侍卫们这才候在门外:“卑职在!”

萧鸿煊瞬即指向座上悠然自得的小太后:“拿下她!”

侍卫们先是一愣,再而反应过来,这个小太后不是皇帝亲娘,更不是名义上的庶母,皇帝连造反都敢,抓捕太后算得了什么,已是不足惊讶了。

于是他们举着兵器朝小太后冲进来,毫无戒备,毕竟那只是个十六岁的娇弱少女罢了,对他们这群jīng壮卫兵来说如同捉jī仔一样简单。

吴茱萸拎了拎碍事的袖子,眼儿寒光微闪,身未动,只是抬手一挥间,萧鸿煊看见几缕白丝从眼前飞过,缠上侍卫们的兵器,数十杆兵器立马调转方向,齐齐朝他掷来。

萧鸿煊也不是绣花枕头,只略微吃惊,便翻身躲开,那些兵器全数钉在了墙上,威力之大,震下了不少粉尘。

侍卫们已然呆若木jī,萧鸿煊倒还清醒,眸色沉如浓墨:“你是妖孽。”

刚刚那白丝他看得真切,竟是从她掌心冒出来的,即便是武艺高qiáng的世外高人也不会有这等招数,唯一的理由只有——她是妖孽,所以还能毫无痕迹地化作吴家小姐的形。

吴茱萸这时没有再否认,她见出手落了空,没能伤到他分毫,也不懊恼,收起蛛丝岿然而立,下巴轻扬,颇有几分嘲弄的意思:“怕了么?”

“怕?朕从不知何为怕字!”

萧鸿煊向来沉着,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gān出谋篡皇位的事,他朝那些木人儿似的侍卫下令:“都退出去,方才之事不可泄露,否则格杀勿论!”

其他侍卫们逃命似地跑得一gān二净,为首的这个虽然吓得脸都白了,仍留在原地:“皇上,卑职保护您……”

萧鸿煊厉声再道:“朕自有主张,你出去,把殿门关上,无召不得入内。”

吴茱萸本以为这个皇帝要么吓得屁滚尿流,要么让侍卫们围攻她好自己逃脱,没想到他竟一派镇定,还让人退下了。

侍卫首领退了出去,门一关上,殿中便一片昏暗,她盯着这人,眼里闪烁着灼红的光,玩味一笑:“你既知我是妖,还不赶紧逃?怎么,不怕我吃了你么?”

萧鸿煊从角落走回殿中,直直看向她:“若你为饱口舌之欲,大可在bī宫那日就吃了朕,何必等到今日。”

吴茱萸走到他跟前,垫脚凑到他脖子上嗅了嗅,那分明是恐惧的味道,她对此特别敏感,看来眼前这个人明明吓得不行,还故作镇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眯着眼儿笑得十分得意:“那日我不饿,现在我饿了,我就想吃了你,你能奈我何?”

萧鸿煊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美娇娘朱唇轻启,竟露出泛着寒光的尖牙,他稍稍后退一步:“且慢,即便想吃人,你也最不该吃朕,朕是天子,手中握的是至尊权力,而你拥有超凡的妖力,明明你我联手,便可独步天下无人可及,你却偏要为了一时的口舌之欲、做千夫所指的弑君罪人?”

说罢,他却自嘲地笑了,冷眼扫过她:“我忘了,你一向粗鲁蛮横,言辞粗鄙,岂会明白这么多道理,也罢,你若要吃便吃吧,后人说起来,无非只是一桩恶妖奇谈,枉你有化人的修行,却与凶shòu猛畜一个样,可惜了……”

吴茱萸听他絮絮说着,垫脚凑上他的脖颈,收起尖牙,只用舌尖儿轻掠他跳动的脉搏,感受到这个人终于忍不住的一抖,她展颜笑起来,娇声警告:“闭嘴,再啰嗦我便真吃了你。”

她对于这人给自己的评价很是不满:“谁说我粗鲁蛮横,我不过是不愿装罢了,你以为我不会扮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么,不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烂木头,软泥一般,有何难?”

萧鸿煊猜测道:“吴家小姐……该不会被你吃了吧?”

吴茱萸如实点点头:“我的确吃了她,不过那是在她死后,入宫的前一晚,她上吊了。”

她折身走到妆镜前,打开一个匣子,取出少女临终前写的诀别信扔给他。

萧鸿煊拆开那封信,的确是字字泣血的遗言,阅者无不痛心,他随即想起bī宫那日她的古怪言行,这时全都对上了号:“你说先帝是你的猎物,难道你是为了给吴家小姐报仇?”

吴茱萸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嗤然一笑:“你怕是看多了俗气的话本子,我是妖,常居山林,与人类毫无瓜葛,凭什么要替一个非亲非故、懦弱无能的女子报仇?”

她想起那场毁了她家园的大火,眸中似也有火光涌动:“我是为自己报仇,老皇帝在山林放了一把火,烧死了我的千万子民,烧毁了我的老窝,你如今是皇帝,若是你的子民被害,皇城被烧,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在山林放火?萧鸿煊很快想起来,政变的两个月前确有其事,他听随侍的太监提起过,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没想到竟惹来这样大的祸端。

“可是老皇帝已经死了,这不是报了仇么?”

“不算!”吴茱萸一想起此事,便气得拍桌子,“我没能亲手弄死他,便不算!而且还被你这个小子抢了先,我竟没来得及折磨他,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地死了,太便宜这死肥猪!”

见她怒火滔天,萧鸿煊也不避让,径直道:“他生前奢靡荒yín,惹得民不聊生,害怕死后不得安寝,斥巨资修造了一所风水皇陵,不过,朕并未让他葬于此处,而是私下命人鞭尸于乱葬岗掩埋了,此时他的鬼魂大概在地狱备受煎熬,你听后有没有解气一些?”

吴茱萸有些诧异:“你竟也这么恨他?”

萧鸿煊迎向她审视的目光:“不然朕为什么要抢他的皇位?”

吴茱萸灿然一笑,对这个随机应变的男人很满意:“你倒挺乖觉,老皇帝死了,你既继承了他的皇位,不如由你来陪我玩玩,想必挺有意思。”

见她不再口口声声要吃自己,而是改为了玩,萧鸿煊自知暂时逃过一劫,他轻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荣幸之至。”

他打量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娇怯美人,却在皮囊下翻涌着未知的qiáng大力量,不知真身是何等的骇人。

“方才说你的子民葬身山林大火,你是……树妖?”

吴茱萸白眼翻他:“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是温顺木讷的树妖?”

她看向萧鸿煊探究的眼神,高傲地哼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让你看看我的真身也未尝不可。”

萧鸿煊的左手被她抬起,掌心朝上,不过瞬息,他便不见了眼前佳人的踪影,反倒是掌心上托着一只状如红豆的蜘蛛,通体暗红,八肢纤纤。

“蜘蛛……妖?”

他默默念着,若非刚刚那女妖当着他的面变回真身,他还以为这是哪儿跑来的小虫子,体型毫不可怕,只是色泽稀奇些,圆润可爱,浑然看不出是那样厉害的妖物,仿佛一根指头就能捏死。

捏死……

萧鸿煊心中一动,另一只垂着的手微动,缓缓抬起。

“想弄死我啊?你可真有能耐。”

娇俏的女声轻笑着,一瞬间,萧鸿煊的掌心如同遭遇针刺,他吃痛地惊呼一声试图甩开那只蜘蛛,回过神来时,小太后已然亭亭立于他的跟前,再看他发麻的手,竟变得紫黑一片。

☆、06.

“毒?”萧鸿煊终于变了脸色,“你是毒蜘蛛?”

看到他的惊慌神色,吴茱萸十分满意:“正是,我有许多种毒液,这是毒性最轻的一种,怎么样?是不是苏苏麻麻,痒得很啊?”

萧鸿煊自知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眼下左手到了胳膊肘都发紫发黑,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样,他捏紧上臂,试图让毒传得慢一些,咬牙忍耐:“我刚刚不过是想摸摸你,你咬我gān什么?”

吴茱萸对他这套说辞显然不信,冷眼相对:“若连敌意和杀气都察觉不了,我如何成为万蛛之首?”

萧鸿煊眼看自己这一整条胳膊都快废了,急中生智:“对,我想看看你变成真身后,是否还能使出那样厉害的妖力,如今开眼见识,果然不凡,不愧为……万蛛之首。”

吴茱萸对这夸奖很是受用,见他已痒得表情扭曲地弯下腰,她朱唇微勾,抬手攀上他的脖颈:“算你识相,我先放过你。”

萧鸿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小太后极其大胆地送上芳吻,唇舌相依间,他感觉一股清凉流入自己的喉头,等她松开自己,才被呛得扶墙咳嗽。

比起伦理纲常,他更恶心这个妖物不知灌了什么东西给他。

“下次想暗算我,记得用高明一点的方式,若让我觉得无聊了,我才不管后人如何评说,只管取你的命。”

这个迤然俯视的少女正眉目带笑地说出这样冷冰冰的话,萧鸿煊望向自己的左手,黑紫色正慢慢褪去。

他萧鸿煊生平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人威胁,但现在他不得不当真了,他知道,这个妖孽完全可以说到做到。

“朕知道了,你的身份朕不会声张,也请你暂时安分,莫伤无辜,你想怎么玩,朕自会奉陪。”

吴茱萸走到那被兵器毁得差不多的墙面前,抬手拔下一杆,扔在地上:“那是自然,我如今只想跟你过过招,滥杀无辜没什么意思,毫无快感。”

她轻轻松松把那些直直戳进墙里的长杆兵器拔gān净,拍拍手上的灰尘:“记得让人来修缮我的寝宫,昨天那扇门也被你撞得松动了,风一chuī就嘎吱响。”

萧鸿煊想到之前的事,胸口又疼了起来,只能咬着牙回一声好。

吴茱萸打着哈欠,轻轻抬手:“行了,跪安吧,皇帝。”

萧鸿煊憋屈地匆匆离开,径直回到紫宸殿,刚进殿门,便让大太监悄悄去元真观请国师来。

不久,一位身着素色道袍的道士秉着雪白拂尘自宫巷而来,步履轻盈,如同翩然而至的白鹤。

他刚踏入紫宸殿,便看见迎面飞来一个青玉镇纸,他虽一向面无血色,反应倒还灵活,身子一偏,那镇纸便砸在了门上,裂成了两半,落地两声脆响。

“皇上息怒。”

隋远鹤理了理道袍,朝那面带焦色的皇帝行礼:“贫道知道皇上所急为何事。”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萧鸿煊眸色冷极,慢条斯理地开口:“知道?你说来听听?”

隋远鹤拿拂尘指了指德音殿的方向:“宫闱有妖物作祟,先帝发丧时,贫道进宫作法超度,曾与那妖物有过一面之缘。”

萧鸿煊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你既早有发觉,为何不除掉她?朕赐你国师之位难道就是让你整日缩着脑袋隔岸观火吗?”

隋远鹤面目清冷,仍是不紧不慢地回答:“皇上有所不知,当日,贫道看出此妖绝非寻常,若是贸然打草惊蛇,唯恐引来大祸,便在暗地里用缉妖铃试了一试,结果即便是作为元真观宝物的缉妖铃,于她而言不过是晕眩一下而已。”

萧鸿煊想起那日,的确见那妖物晕眩之后谈笑自如,还能泼他一身茶,看上去丝毫未得伤损,他皱起眉头:“难道你就奈何不了她么?”

隋远鹤沉静片刻,抬眸望向他:“皇上可知,这缉妖铃是师父传给贫道的,只可惜尚未来得及把全部口诀传授,他便因口业获罪被您流放,如今这缉妖铃虽有神通,贫道只能使其发挥两分的效用,故而对此妖威力甚小,倘若由师父回来降妖,便有极大胜算了。”

萧鸿煊的脸色如同乌云密布暗藏雷霆:“哦?这么说来,朕还真得免了你师父的罪、请他回来不可了?”

隋远鹤垂下眼帘,缓声应道:“依贫道之见,正是。”

“隋远鹤,你是不是觉得,朕已经被那妖物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跪求你师父回来降妖?”

听见座上冷若冰霜的问话,隋远鹤抱拳行礼:“贫道不敢。”

萧鸿煊怒极冷笑:“不敢?朕看你的胆子不比你师父小,居然威胁朕。”

见座上之人已横眉竖目,隋远鹤只好掩去眸中神色,按下这话不提,低头领命:“皇上息怒,贫道自当尽一己之力,为您分忧。”

·

德音殿正在修缮中,吴茱萸暂时住到了偏殿,柳莺伺候她晨起梳洗,纳闷道:“太后,您那日和皇上又起了什么争执,那墙上怎么那么多dòng啊?”

吴茱萸拿盐水漱口,随口编来:“他说我臂力太差,我便与他比谁掷枪掷得深。”

若是先前有人告诉柳莺,当今太后与皇帝比臂力掷枪玩,她定然觉得这人看多了不入流的话本子,可她是亲眼见过太后一脚踹飞皇帝的人,只能叹息着信了。

好在这个小太后不曾用此等怪力对待她这个弱小的奴婢,自从伺候她以来,柳莺捋顺了小太后的脾气,只要乖乖听她的话,她也好相与得很。

“对了太后,听说那个崔贵妃这几日还卧chuáng不起呢,她的母亲得允,入宫来看她了。”

吴茱萸想起当日那个女人口吐鲜血染红整片地毯的盛状,呵呵一笑:“她如今还能说话吗?”

柳莺回道:“听宫婢们传说,似乎只有喘气儿的力气了。”

吴茱萸点点头,起身准备出门:“那就好,我去瞧瞧她。”

柳莺忙急急跟上:“太后是要去探视崔贵妃么?真真儿是菩萨心肠,全然不是宫人们乱说的那般……”

她说了半茬,忙掩了嘴不说下去。

吴茱萸在前面怡然地接下去:“年轻守寡,心理变态?”

柳莺不敢接话,垂着脑袋乖乖跟在她身后。

吴茱萸却是摇扇轻笑:“这与年不年轻守不守寡无关,我本如此,莫要再说我菩萨心肠了,我只不过是想去瞧瞧她还有几日活命。”

若是菩萨中有小心眼的,感到侮rǔ降下惩罚,她还怎么在宫里逍遥自在?

她只是个妖,只图快活张狂的妖罢了。

崔贵妃的苑中,宫人见太后在老远处,便吓得脸都变了色,急忙进去通传,还没等她们出来,吴茱萸便大摇大摆地径直走了进去。

“什么?那个凶悍的太后来了?她来gān什么,难道是要置我儿于死地么……”

“那倒不至于,我若想让她死,那日便直接让她咽气了,何须留她到今日?”

听到背后传来冷森入骨的声音,还在埋怨的崔夫人双膝一软,跪地行礼:“妾身给太后请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成这样,只是见她第一眼便觉得一股压迫性的气势扑面而来,明明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照理说,这个小太后的背后顶多只有那无权无势的吴国公,她入主中宫才一日便生了政变,膝下更没有子嗣,如今的皇帝与她也毫无亲缘,她竟能如此耀武扬威?!

而他们崔家就不同了,慧眼识君,如今的皇帝政变成功顺利登基也有她丈夫崔麒勇的几分功劳,可谓功臣,如今她女儿又是皇上登基以后第一位册封的贵妃,如今中宫无主,她女儿位高权重,她怎么能在这个虚张声势的小太后面前直不起腰呢?

这么一想,崔夫人虽还跪着,腰杆挺得笔直,清了清嗓:“太后,不知崔贵妃做错了什么,您要下如此狠手?”

吴茱萸没理她,直接绕进内室去看那个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崔贵妃,只见她面色虽然憔悴,但比那日浓妆艳抹顺眼多了,还有几分人类所说的病西施之感,一见她过来,吓得整个人挣扎起来。

崔夫人见状,也不顾等她免礼了,直接跑过来护住自家女儿:“太后,我崔家好歹是新朝功臣,您这样欺人,崔将军大可在朝中细数您的罪状,请皇上废除您的太后之位!此一时彼一时,您吴家从前大约风光,如今已时移事迁,您也该审时度势,往后方可保命顺遂。”

吴茱萸居高临下地睨她:“崔夫人,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我踢么?”

崔夫人见她目露寒光,吓得与女儿抱在一处:“为……为什么?”

吴茱萸yīn恻恻笑起来:“因为她跟你一样,话出奇的多,我呀,最烦别人啰嗦。”

☆、07.

吴茱萸看见崔夫人满眼恐惧,在她面前抱膝蹲下,跟她平视:“你想废了我?”

崔夫人想转移目光,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她的眼睛吸住了一样,只能硬着头皮对上她那双冒着冷气的美目,越发惊慌起来:“我……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劝太后别再欺负崔贵妃。”

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你大可让你丈夫去递个罪状,倒是看看皇帝敢不敢废了我。”

崔夫人见她如此淡定自若、毫无畏惧,难不成新帝有什么把柄抓在她手上?还是如老爷所说,这太后对新帝大有用处,所以暂时不会废?

都怪老爷,非要让女儿刻意接近这个小太后,说什么与她打好jiāo道往后可多牵制新皇帝一分,这下好,女儿差点命都送掉了!

吴茱萸见崔贵妃此时缩在被子里抖个不停,抬手把被子掀起扔在一旁,按着她的肩膀使其躺平,崔夫人以为她又想下毒手,哭着张牙舞爪扑过来:“你放开我女儿!”

吴茱萸弹指一挥,崔夫人哎哟一声倒在一旁。

这母女两个,不仅一样话多,连这声痛呼都仿佛从同一张嘴里发出来的。

她扯开崔贵妃胸口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脯,崔贵妃又惊又怕,闭上眼睛直冒泪花,心中暗道:难不成这个古怪bào戾的小太后竟有磨镜之癖?!

吴茱萸看着她心门那处发红的脚印,嗤声道:“这不是快好了么,还蔫了吧唧的,装病上瘾了?”

柳莺跟在其后,了然地凑到她耳边:“好像从事发至今,皇上还没来过呢。”

吴茱萸没听懂:“怎么,我这一脚踹出了皇帝才能治的病?他自身都难保。”

柳莺尴尬地清了清嗓,继续附耳道:“奴婢猜测,可能是崔贵妃想病得久一点,好让皇上心疼她。”

吴茱萸点点头,对着缠绵病榻状的崔贵妃笑靥如花:“我若将你踹进huáng泉,保准儿他马上就来见你最后一面。”

崔贵妃吓得坐起来缩进角落,立马战战兢兢地出声:“臣妾……知错了。”

吴茱萸满意地一哼:“记住,往后我进食的时候,不许打扰,否则就不止挨一记窝心脚这么简单了。”

警告完毕,她便大喇喇地离开了贵妃苑。

崔夫人捂着腰肚子过来跟女儿抱成一团:“女儿啊,你是怎么得罪她了啊……”

崔贵妃呜呜咽咽,终于想起了被踢到吐血的前一刻情景:“我……我抢了她的筷子,嘤嘤嘤,世上竟有如此护食之人……”

吴茱萸刚离开贵妃苑没多久,就迎面看见了一个熟人——丛太医。

丛太医也看见了她,两厢对望之下,吴茱萸眸中起了捉弄之意,那丛太医又如那日一样,险些泪水涟涟,一副情圣模样。

吴茱萸并非chuī嘘,她若有心,的确可以扮出或娇媚或端庄的闺秀姿态,只不过都不是她的本性罢了。

她袅袅娜娜地走到他跟前,未语先叹:“丛郎……”

这一叹,丛太医的心都快碎了,只恨周边尚有宫人来往,又是光天化日,否则,他恨不能把这个娇儿像从前一样搂入怀中,唤一声“茱萸妹妹”。

如今,他只能拎紧手中的看诊箱,红着眼睛哽咽道:“……下官给太后请安。”

吴茱萸看了眼他手里的看诊箱:“你这是要去给崔贵妃看病么?”

“是。”丛太医抬手止了止溢眶而出的眼泪。

吴茱萸又作委屈模样,抬扇遮面,露出一双含露带愁目:“你也信那些说我踢了她的传言么?”

“不!我不信!”

丛太医显得很激动,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他自认比谁都了解茱萸,她从小温柔娇怯,怎么会做出踢人这般粗鲁之事呢?肯定是那个崔贵妃仗势欺人,欺负她年轻守寡、吴国公又没甚势力,便这样栽赃……虽说崔贵妃的伤确实是真的,但任谁踢的都好,肯定不是茱萸踢的!

“我相信你,茱萸妹妹,往后这宫中,我来护你周全。”

吴茱萸忍住喉头喷薄的笑意,又轻声叹息道:“你给崔贵妃诊完脉后,来德音殿一趟吧。”

丛太医兴奋得心直痒痒,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吴国公悔婚后他与茱萸妹妹偷偷在后院见面的情状,恨不得就地放下看诊箱,立马跟她回德音殿去。

然而为了茱萸妹妹的名声,他只能忍下,暂先前往贵妃苑。

走出一段距离,吴茱萸才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高亢引起过往宫人的频频侧目,她问柳莺:“你听见没有,他一个动不动就哭的男人,竟想护我周全?”

柳莺咧了咧嘴,心道:丛太医也是可怜,一片痴情被嘲笑了……

刚回到德音殿,吴茱萸便远远地停住了,她沉下脸,指着那门上的huáng符冷声道:“这什么东西?去给我撕下来。”

柳莺也不知何时德音殿的隔扇门全被贴上了这些符,明明刚才出去时还没有的,她应了一声,正准备去撕,却被一个人喝住了。

“不可,皇上有令,这德音殿中似乎有妖魔作祟,为保太后凤体安康,命贫道来降一降。”

隋远鹤从廊后走出,带着几分飘逸之姿,落在吴茱萸眼里却如同幽魂,她笑着近前,盯着那在风中飘动的huáng符:“是么?皇帝还真是关心哀家。”

这种等级的羊血符对她来说并非完全没用,只不过威力没那么大,若是碰一下,顶多如针扎皮肤,伤不了根本。

不过她也不想跟他硬碰硬,谁知他还有没有什么后招:“久仰国师大名,这些符箓画得的确不错。”

隋远鹤面无他色:“多谢太后夸奖,太后请进。”

吴茱萸斜斜瞟了他一眼,抱臂在廊下的栏杆上坐了下来,倚着柱子轻摇扇:“不着急,哀家有客,尚未到,在这儿迎他一迎。”

果然,话音没落刚一会儿,丛太医便着急慌忙地赶到了,吴茱萸一见他来,嘤嘤切切地上前去:“丛郎~你看,他说我是妖孽,贴了这些符在这儿……”

丛太医一见那门上飘着的符箓,又见那国师冷眼看向她,立马冲冠一怒为红颜,放下看诊箱,跑过去三下五除二把那些huáng符都撕了个gān净。

看来德音殿已修缮完毕,吴茱萸便推门而入,厅中正朝着她一只高悬的法镜,让她眼前一晃,的确有些头晕,但尚无妨。

她原地驻足,毫无畏惧地盯着那轮圆镜:“国师,这也是你的东西吧?”

隋远鹤静静看着她,丛太医怒了,跑进厅中去跃起摘了那镜子下来,狠狠塞回国师怀里:“太后她不是妖孽!”

隋远鹤也不拦住他,只是接过那镜子,收回袖中:“贫道从未说过太后是妖孽,只是这德音殿中有些不gān净罢了。”

吴茱萸坐下,命柳莺去沏茶:“不gān净就让宫婢们多打扫几遍,你这臭道士别污我的地,滚吧。”

隋远鹤面无恼意,仍旧波澜不惊:“是,贫道告退。”

吴茱萸盯着他的背影,并没有掉以轻心,刚刚这些小打小闹绝非他的真实水平,否则,刚刚被她逐一击溃时,他也不会如此淡然,这人的眼眸深不可测,分明在谋划些什么。

“太后受惊了。”

丛太医的声音让她回了神,她见他正温柔地看向自己,便也报以温柔一笑:“如今此间无旁人,你还唤我太后做什么?”

丛太医受宠若惊,步履急迫地走上前去,想握住她的手,想想又退缩了,那双多情桃花眼中满是疼惜:“茱萸妹妹,你清减了。”

清减了么?她自入宫以来胡吃海喝,已丰腴了许多,她还记得那吴家小姐的口感,柴柴的,想必是那时她已瘦成了人gān,如今她才补回不少,落在他眼中仍是清减。

看来这人如同戏文中的痴情种子,还真惹起了她的好奇心,戏文常说什么爱使人生又死死又生,她倒要看看,究竟是爱的力量太qiáng大,还是这些人类太脆弱无能。

于是她扮作痛心模样,抽抽搭搭地把吴家小姐临死前的话再说一遍,想看看这情深如斯的丛郎该是如何的反应。

“丛郎,是茱萸负了你,如今清白已失,无颜苟活于世……”

“茱萸妹妹,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不可轻生。”丛太医落下泪来,那张俊秀白嫩的脸上梨花带雨,若不是声音雄浑,吴茱萸险些要将他当成个娘们儿。

吴茱萸一副情真意切:“丛郎,老皇帝已死,父亲亦令我寒心,有你如此真情待我,我真不知如何报答,不如我们私奔吧!”

作者有话要说:撒泼打滚求个收藏~_(:з」∠)_以及这个小太医完全不是男配啊,我把他当丑角儿用来着

☆、08.

“什么?”丛太医吓了一跳,方才还哀怨愁肠的神情呆然起来,“万万不可啊!你如今是太后,怎可私……私奔?”

吴茱萸眼儿一眯,她厌恶这种装腔作势实则畏畏缩缩之人,表面上却仍未发作,只哀叹道:“丛郎,难道你对我是虚情假意不成?我们去无人找得到的地方,共度余生,你不当太医,我也不当太后,如何?”

丛太医急于自表:“怎会是虚情假意?我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只是茱萸妹妹,可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想逃脱谈何容易?”

吴茱萸有些不耐烦,懒得再装:“我说容易就是容易,你给个准话,跟不跟我走?”

丛太医迟疑地退后:“茱萸妹妹,自立后那日起,你我已是有缘无分,从此往后,我愿陪你消除苦闷、护你无忧,只是这私奔的话……别再胡说了。”

吴茱萸笑着起身走近:“你让我在深宫从小寡妇当成老寡妇,还谈何无忧?你口口声声情深,所谓情爱难道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那还真是可笑,你是舍不得这一身官袍,还是即将过门的娇妻啊?”

丛太医听见这话,心虚地一惊,后退时差点撞上花瓶架:“这……茱萸妹妹,我上有母亲族人,不可弃之不顾啊,即便心中有你,又岂能一生不婚娶?我跟你……终究是回不去了。”

“既如此,就莫把情深挂嘴上,生生让我瞧不上这情字。”

看着眼前人字字诛心,丛太医挥泪长叹:“茱萸妹妹,你变了,以前的你从未如此咄咄bī人。”

吴茱萸咬牙一笑:“对,从前的茱萸已经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太后。你既胆小如鼠,那就滚吧,以后少拿你那双含情泪眼看哀家,否则哀家亲自抠下来喂鱼!”

丛太医痛心疾首,一步三叹地离开了,吴茱萸差点一脚踢上去。

吃了柳莺沏好的茶,吴茱萸才缓缓解气。

几日后,吴茱萸正在歇午觉,外面宫人来报:“太后,吴家小姐到了。”

她没好气地厉声问:“吴家小姐?哪个吴家小姐,我不是在这儿吗?”

柳莺一边捶腿一边提醒:“太后,上次吴国公同皇上说的,您的姐姐,准她常入宫来陪伴您的。”

吴茱萸想起来了,当时看那个吴国公贼眉鼠眼,料想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她倒起了心思一探究竟,遂点头:“让她进来。”

一阵香风由远及近,吴茱萸被冲得打了个喷嚏,抬头就看见一道姹紫嫣红的倩影折了进来,盈盈而拜:“臣女参见太后。”

这捏着嗓子的声音,让吴茱萸浑身不自在,看那女子珠钗满头、脂浓粉香,她没来由地觉得不顺眼,来德音殿争奇斗艳?她笑了:“免,姐姐今儿可真是花枝招展。”

吴琬琰含笑起身,指尖拂过jīng心挑选的头面首饰,想她虽比这个小妹年长两岁,却处处不及她,从小识字习书不比她快,样貌身段也比不上这个小妹,小妹入主中宫的前一天晚上,她嫉恨得咬着被子睡不着觉。

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小妹生来好命又如何,还不是年纪轻轻守起寡,一身好皮囊又有何用,将来还不是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自打前两天吴国公跟她暗示了用意,吴琬琰便十分得意,如今吴家的棋子便是她,她若当上新帝的皇后,先帝不得民心,这个毫无根基的小太后自身难保,将来吴家还不是她吴琬琰说了算?

“姐姐发什么呆?坐啊。”

吴茱萸也学着她的样子,堆起假笑,一边朝柳莺道:“去,把我宝匣里的南海金珠拿来。”

柳莺不知素来对首饰珠宝没兴趣的小太后怎么突然想起这几摞宝匣了,应了一声折身去取。

吴琬琰迤迤然落座,听她这么说,有些惊喜地委婉道:“南海金珠?听着很是贵重呢,臣女不能收……”

“谁说要送你了。”吴茱萸冷哼一声,朝端出宝匣的柳莺使了个眼色,轻飘飘地道:“不过让你开开眼罢了,看看你这头上插的、耳朵上戴的、脖子上挂的,都是些什么劣等货色,简直丢脸。”

吴琬琰大吃一惊,既恼又愕,一时忘了回话,从小到大,她最是清楚这小妹的脾气的,向来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从前她常借着教规矩的由头泄愤,只要脸上不留痕迹,父亲才不会发现,小妹也没那个胆子去告状。

然而如今眼前的她,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这般如刀刃锋利的言语,从前的小妹是怎么都不敢说的。

“太……太后,您这话是何意?臣女听不明白……”

吴茱萸捧着茶碗眯眸莞尔:“听不懂啊?看来你不仅穷酸,还很蠢钝。”

“你!”吴琬琰还从没在这个小妹面前被这么羞rǔ过,只是如今她是国公府小姐,眼前的人虽无实权,却是太后,她不得不咽下火气:“小妹,你我姐妹多日不见,何必一见面就夹枪带棒呢?”

吴茱萸啜饮香茶,沉思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你就觉得不顺眼,大抵是你长得太丑了吧。”

吴琬琰一听这丑字,稳准狠地戳中了她的痛脚,气得眼歪嘴斜,她自问算不上丑,可谁让她小妹长相如此出众,站在她身边,寻常人便被比得渣都不剩,姐妹俩一同去参加赏花会,旁人永远只看得到小妹,看不到她。

多少个日夜,她恨不得拿刀划花小妹那张俏脸,若是旁人说道便也罢了,这次竟是吴茱萸她亲口这么挖苦她,她实在是气疯了!

“吴茱萸!你别以为当上太后就了不得了,谁不知道新帝与你毫无亲缘,说不定明日就会废了你,送你与先帝殉葬,你神气什么?真当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看见这女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吴茱萸不解,她不过说了实话而已:“没有啊,谁人能在我之上?”

吴琬琰被她这大言不惭的犯上之论吓到了,很快她冷静下来,前几日听父亲回家时说起,小妹貌似神志不清、举止奇怪,如今看来果然言行无状、疯疯癫癫,难道真是受先帝之死打击太大?

于是她怒火渐消,得意起来:“小妹,姐姐是真的心疼你,年纪轻轻就到了如斯境地,看见你发疯,姐姐也很难过啊。”

吴茱萸见她这装腔作势的模样,坦然一笑:“有什么可难过的,发疯可比装模作样舒服多了,心疼我?你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又丑又穷。”

吴琬琰那颗脆弱的小心肝实在被戳得鲜血淋漓,她气得七窍生烟,不想再跟这个疯子待下去,正准备告辞,却听见小太后突然变了态度:“姐姐,听说皇上刚刚好像去了御花园,难得你打扮得这么隆重,我带你去见一见皇上吧?”

吴琬琰见自己此行的私心完全被她一语道破,仿佛被扒光了衣裳示众,她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时原地踌躇,竟有些娇羞。

吴茱萸冷笑一声:“看来姐姐不想去,那我自己去了,柳莺不必跟着。”

她前脚刚出德音殿,吴琬琰一跺脚,也扭着腰肢儿跟了上去。

御花园中,百花盛放,蜂蝶原本在花间齐聚,一见小太后过来,忙嗡嗡扑扇着翅膀四散了。

今日萧鸿煊是特地陪崔贵妃出来的,崔贵妃自那日被小太后亲自探视后,病情突然好转了起来,没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了,萧鸿煊难得来看望一下,就被她缠着要逛花园。

崔贵妃面上仍有病容,走两步咳一声,萧鸿煊不耐烦:“要是累就回去歇着吧。”

崔贵妃娇弱地倚在他肩膀上:“臣妾不累,皇上愿意陪陪臣妾看看这chūn光,臣妾便觉得jīng神抖擞、身qiáng体健。”

萧鸿煊无奈地摇摇头,一转身,看见不远处笑容满面的小太后款款而来,他立马一个激灵,把靠在他肩膀上的崔贵妃都抖醒了:“皇上,您冷么?”

吴茱萸看见那和贵妃正花前谈心的皇帝突然变了脸色,笑意更浓:“崔贵妃这是身子大好了?”

一听这声音,崔贵妃也觉得冷从脚底起,忙从皇帝的肩膀上起来:“啊……是,臣妾给太后请安。”

吴茱萸点点头:“嗯,看你这弱柳扶风,还当是留下了什么病根子,脊梁骨若是歪了,哀家费些劲儿给你掰掰直。”

“多谢太后关切,臣妾已无恙。”崔贵妃吓得连连后退,“臣妾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她便步履矫健地流星般蹿离。

吴茱萸看着一旁的皇帝,眼角带笑:“近来如何啊?”

萧鸿煊咽了口口水:“劳太后记挂,尚可。”

吴茱萸摇着手中团扇,站在yīn凉处:“上回国师说我那屋子不gān净,你可想出法子了没有?就凭那几张符箓、一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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