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115)

  我不由得去侧头看萧衍,他冲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姜紫苏为何会跟了来。

  魏春秋忙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内侍在阶上填摆桌椅,浮雕白鹭的梨花木大桌摆在了我和萧衍的身侧,太后由姜紫苏搀扶着仪态万方地入了席。

  姜太后看了看阶下拘礼站立的诸王和家眷,慈缓地笑了笑:“哀家来得唐突,可别坏了诸位的雅兴,快请入席吧。”

  众人方才依次序落座。

  英王捋了捋腮下全白了的胡须,端着一张活佛般富态的面庞笑说:“我们诸王还琢磨着等宴席散了该去向太后请安呢,您亲自来了,岂不是体恤我们,不让我们跑腿了。哪还敢说什么唐突,那是圣恩浩荡。”

  诸王皆敛袖笑了起来。

  姜太后朝着英王笑道:“老皇叔,人都说你是皇室的老寿星。你这身子骨不光硬朗,连嘴皮子都这么溜,一点不输年轻人。”

  英王摆了摆银锦宽袖,慈爱地看了一圈落座于其下首的晚辈,笑着说:“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口才了得,哪是我这老头子能比的。不过碍着自己辈分低,不敢多言语罢了,才让我这么个老人家出出风头。”

  齐王萧晠朝着英王道:“老殿下,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这圣驾面前全靠着您给我们这些顽劣的皇室宗亲说上几句好话,你可别谦虚了。”

  一时大家又都笑了起来。我瞧见连向来严肃清冷的萧衍面上都浮出了一抹笑,梨涡前凹,唇线微弯,像霰雪融化般温眷清怡。

  我往下首扫了一圈,见康王萧晔果然端着一张丧气脸,颓唐不忿地一杯接着一杯斟酒。想来是对萧衍继位自己大势已去有诸多不满,但又无可奈何。而齐王萧晠倒像是真心替萧衍高兴,对这个兄长向来尊敬拜服。而刚刚进京的静穆王,他因品阶最低又没有娶妻,独自坐到了宴席的末座,倒不像康王那么招人厌,也应和着该笑时笑,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

  果然没多时太后就注意到了静穆王萧暘,朝他招了招手,笑道:“暘儿也回来了,哀家得有五六年没见过你了吧。”

  萧暘忙从案桌后起身,捏起素白无纹饰的缎袍前裾,到大殿中央朝着太后行了大礼,温润笑说:“儿臣离京五年六个月了,在封地时便日日挂念母后,奈何祖制在上,不能违逆。只得遥遥期盼母后福体安康。”

  在我的记忆里,静穆王萧暘应该是跟我同年的,丙申年所生,今年二十岁了。虽然面庞上脱去了稚气,但风韵气质却一如往昔,如清风涤水般温润儒雅,又隐隐透着矜贵雍和。这样看上去,众位兄弟里倒是他跟萧衍最像。

  但我身侧的这位陛下,自打太后跟萧暘说起了话,面上的笑便一点点冷淡了下来,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威严皇帝慈爱兄长的模样,但却有了一簇冷肃凝凉的眉目。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原来他对这个弟弟还是那么介怀。

  对于萧衍的变化,姜太后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望向萧暘的目光愈加温柔慈爱,仿佛那才是自己的亲骨肉。她甚至朝他招了招手,要他到自己身边来坐。

  萧衍捏着酒鼎的手陡然用力,手背上微凸起了道道青筋。我默不作声地抚上他的手背,暗中用力将他紧捏着酒鼎的手指一点点掰开。

  萧暘极为顾忌甚至还有一丝惧怕地看了看萧衍,笑容和煦依旧,却放低了声音道:“母后厚爱,儿臣不敢逾规行事。”

  太后一愣,大概是见了诸王都有些变了神色,静默着看这一出戏,也意识到了什么,忙掩饰似得笑了笑:“哀家还只当你小的时候呢,倒是哀家欠考虑了。”

  我看了看萧衍那枯井陈霜般的面色,又看了看尴尬的太后,心里略思忖了一番,冲着太后道:“母后凤仪如初,青春常在,也难怪会觉得时日虚掷,看着皇弟们也觉得还小呢。”

  诸王都笑起来,忙不迭地顺杆恭维太后,各种溢美之词如水般流出。倒映衬得站在殿中央的萧暘形单影只了些,但他并没恼,只俏皮地耸了耸肩,朝我眨了眨眼,退回了坐席间。

  我压低了声音冲萧衍道:“这是家宴,皇帝陛下该有些肚量,人家都看着你脸色呢。”

  酒鼎微颤了颤,些许琥珀色的汁液从鼎面上飞溅了出来,正落到我的手背上。我偏头看萧衍,见他又将酒鼎放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刚才他是朝你挤眉弄眼吗?你们两还像从前一样投缘要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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