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裴铭竟真的走到了起兵谋反的这一步。
祖孙二人一时间皆是默然,良久,裴阑道:“两日前,三公子来见了我一面,与我说了当年侯爷战死塞北的真相。”
“是什么?”老太君问。
“他说,”裴阑顿了顿,“是因为陵王与父亲通敌。”
老太君大怔,猛地拄打木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难怪他会执迷不悟!!裴府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但孙儿没有真的信了三公子。”裴阑忙又道,“三公子也并非什么正派之人,眼下看来,他的逆反之心只怕不亚于陵王,岂知他是不是在挑拨。”
然而裴阑说这话的时候,却不禁想起程昶当日冷言冷语的样子。
他甚至坦荡荡地告诉他:“本王就是在挑拨,但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裴将军难道看不明白?当年招远叛变,塞北战死逾万人,裴将军可是亲自到了塞北,见识了那里的惨状的。”
“孙儿……打算先将事情查明,再做下一步打算。”裴阑道,“就算,就算要逆了父亲,那也该效忠陛下才是,终归不能中了三公子的圈套。”
“查明?他们三日后就要举兵了,你还有多少时间查明?”老太君问。
她说着,猛地握住裴阑的手:“阑儿,祖母有个法子。”
她一字一句地道:“去找阿汀。”
“阿汀?”
“是。忠勇云氏一门最是忠直坚勇,到了眼下这个关头,只怕只有她才能给你指一条明路。”
“可是阿汀与三公子……”
“祖母相信她。”老太君道,“你去请她来,让祖母亲自与她说。”
裴阑苦笑道:“祖母不是不知道,自……阿汀与孙儿退亲后,无论孙儿怎么请,阿汀她也再不愿到裴府来了。”
此话不假,去年年关,乃至今年年关,裴阑都登过忠勇侯府的门,不为别的,只盼着云浠能来裴府探望老太君。
然而他每回登门,都被推拒门外,云浠不是不在,就是以一句事务缠身敷衍过去。
“那便请大夫为祖母下一剂猛药。”老太君道,“你去告诉阿汀,就说祖母行将灯枯,临终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这怎么行?祖母的身子已然每况愈下,一剂猛药下去,撑不住了怎么办?待孙儿再想想旁的法子。”
“还要想什么法子!”老太君急道,“生死存亡之际,宫变一旦发生,流血万万千千,不说陵王败北,裴府一府将被株连,若他成‘大业’,你今后敢为这样的通敌之人戍守边关?你放心,不看到你父亲这个不肖子悔悟,祖母绝不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第一四九章
隔日一早, 老太君病势式微的消息便从裴府传了出来。
老太君好歹是当朝四品女将军,一品诰命夫人, 朝中的大员与命妇们闻得此事纷纷上裴府探望, 然而到了府门口,府上阍人却称太君的病来势汹汹, 已近弥留之际,眼下她老人家谁都不愿见,唯盼着能再看忠勇侯府的云氏女一眼。
这也无怪, 云浠小时候跟着老太君在草原上长大,老太君一直将她视为亲孙女,就连云浠与裴阑的亲事也是老太君定下的。后来云裴两家虽因解亲疏远了,但生死面前,旁的恩怨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工部裴尚书又是出了名的孝子, 得知母亲的心愿, 便令裴阑去请云浠过府。
眼下云浠仍被禁足家中,她早已闻得老太君病重,这一回, 没将裴阑拒之门外。
听完裴阑的来意,云浠道:“我可以去探望老太君, 但我前阵子犯错, 目下尚未解禁,要离开忠勇侯府,需向陛下报备, 由归德将军派殿前司的禁卫护送我去。”
“这个自然。”裴阑立刻应道,“我会亲自派人将你的解禁文送入宫中。”
“还有——”
云浠说着,左右看了一眼,正堂中侍立着的奴仆会意,纷纷退出屋外。
“我去裴府探望老太君这事,非但要向陛下报备,我还要派人告知五殿下、三公子,并命人在三司、枢密院登案作备。我去裴府探望老太君时,不但要由殿前司的禁卫护送,待我进入裴府后,你们要允许我的贴身侍卫崔裕带着十二名武卫保护我。老太君目下畏寒,应该住在暖阁,我记得裴府的暖阁离侧门很近,是以我出入裴府可以不走正门,你们将侧门敞开即可。”
云浠相信老太君,但她不信裴铭。
眼下程昶与陵王早已走到剑拔弩张的境地,她看得出裴铭这些年在为谁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