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金很高,稍微蹲下来一点,配合她擦拭。
他的皮肤不知是遗传了谁,细腻得堪比上好的骨瓷,莹白剔透,毛孔都找不到一个。
此时这白瓷上沾了几道黑乎乎的机油,两道在脑门上,一道在脸颊上,确实像花猫。
阮苏本在心中暗骂小曼出卖自己的,可是擦着擦着,眼神不由自主变得温柔起来,动作也更加细心了。
段瑞金将她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意有所指地说:“你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太太。”
她切了声,擦掉最后一块乌黑,把手帕丢进他手中。
“你准备让阮松做什么?带他去试试吧。”
段瑞金半点不恼,打开抽屉取出一块新手帕,塞进口袋后说:
“时间不早了,先吃午饭再说。”
隔壁的小会议室暂时充当了他们的餐厅,不一会儿就有后勤部门的送饭来。
饭菜与段公馆往日的配置相比简单太多,按人头分配,一人一个菜,加一碗白米饭,配清澈见底的白菜汤。
方才王经理说,段瑞金在矿上从不摆架子,吃喝都与矿工们一起,如若遇到需要出力气的事,他也是亲自带人顶上。
阮苏是不信的,因为他每天回家都干净得不染尘埃,哪里像下基层的人呢?
可后来王经理带她参观了段瑞金办公室的衣柜与洗漱间,她这才知道,段瑞金每日收工前都会洗漱一番,从他那满柜子一模一样的白衬衣黑长裤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换上,然后才出发。
他仿佛把金矿与段公馆分割开来,在金矿,他是人人称道事事亲为的矿主。一到了家,他又恢复成威严冷漠的二爷。
她无法想象段瑞金是如何在两地之间自由切换的,看着面前习以为常的他,她想到小曼下车时说得话——还以为二爷每天来享福,发威风,其实是来吃苦。
他吃了许多苦,只是从不曾对别人说。
阮苏心底突然变得酸酸的,很想从百德福弄些好菜来,犒劳犒劳这位辛勤的矿主。
段瑞金注意到她半天不动筷子,问:“吃不下么?将就一顿。矿上工人多,厨子人手不够,做不出精细的菜。”
阮松在百德福的后院住了几天,吃饭自然也与厨子们一块儿吃,胃口被养刁了,不高兴地戳着盘子里的白菜帮子。
“怎么跟喂牛似的啊,除了白菜就是萝卜,我还以为城里顿顿有肉吃呢。”
段瑞金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
“顿顿吃肉不难,只要你愿意,吃山珍海味也是手到擒来。只是你认为自己的能力配得上这些么?倘若配得上,我现在就让人为你做大荤。”
阮松被他问得张不开嘴,抓着筷子愣了半晌,气恼地说:
“等着吧,我会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的!”
“嗯,我拭目以待。”
段瑞金说完继续吃饭,半点没受影响。
阮苏看着自家弟弟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心底暗爽,同时又觉得愧对段瑞金,因为自己初来乍到时,不仅什么事都不做,还天天挥霍无度,根本没有在意那些钱都是他忍受矿场脏乱差的环境,辛苦工作得来的。
赚钱不易,食物不可浪费。
她终于拿起了筷子,一口接一口的吃饭。
小曼阮桃见她带头,也跟着开吃了,将盘碗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午饭过后,众人歇息了十分钟,段瑞金带他们去看为阮松安排的工作。
走出小楼,他们从那一圈又一圈的螺旋状泥路走下去,下降几十米才来到平坦的底部。
底部面积大得像足球场,放置着一整套的机器。机器一头堆满矿石,研磨之后放上传送带,运送到下一个筛选环节。
地上躺着一把铲子,段瑞金走过去踩了一端,铲子便腾空而起,被他抓在手中。
他转身抛给阮松,命令他:“以后你就每天站在这里,同他们几个一起,协助矿工卸车,把碎矿铲到传送带上。”
“哼,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可以铲。”
阮松说着走到石堆旁,铲起满满一铲就要往传送带上送。谁知那矿石太重,他鼓足了力气竟然抬不起半分。
阮松的脸色变了变,咬紧牙关发出了狠劲儿,勉勉强强将那一铲子抬到一半,最后仍然落了下去,铲子都脱了手,重重的掉到地上。
旁边矿工笑话他,“这点活都干不了,还没断奶吧。”
他气红了脸,要跟那人单挑。段瑞金单手抓住他的肩,轻轻松松便让他前进不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