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情史(192)

  仝则当然有他的顾虑。

  他可还没忘记上回被炸晕再醒来,裴谨是怎么气定神闲、好整以暇的消遣他,这人骨子里坏水多已不消说,但时至今日,他的顾虑,倒也不是来自于裴谨会不会再成心看他笑话。

  而是,裴谨有可能不跟他说实话。

  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平心而论,除非仝则反应迟钝,又或者是全无心肝,否则便真的不能再去怀疑裴谨的一颗真心。

  这两者他显然都不具备,那么易地而处,倘若裴谨眼睛看不见了,他大概也不会直接了当的告知。再将心比心,他会选择温柔照拂加上耐心鼓励,至少得让病患感觉到一线希望。

  转念想想,他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是跑偏了,可还是忍不住心口紧了一紧——如果躺在chuáng上的人真是裴谨,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日夜陪伴,尽全力充当他的眼睛,甚至充当他的拐棍。

  ——原因无他,只为裴谨的路实在走得够辛苦够曲折,这世上想取他xing命的人,总是比想关心疼爱他的人,要多上许多。

  “你怎么知道天亮了?”

  那道人形光影忽然笑问,打断了chuáng上人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仝则回神,漫不经心道,“外头鸟在叫,只有早起这帮家伙才会莺莺燕燕,逮着虫,一个个都吃饱喝足了。”

  裴谨轻轻一笑,“还挺有生活经验。”

  “……”仝则听着这句不咸不淡的夸赞,挑了挑眉,正琢磨坐起来要点水,那高大的人形便靠近过来,抱着他的腰和脖子,利索的把他扶成了靠坐的姿势。

  脑后瞬间还加垫了靠枕,不错,明显比上回服侍得更得心应手了。

  不多时,汤匙递到嘴边,仝则吸溜了一口,看着那模糊人影说,“我自己来吧。”

  “别动,”裴谨端着水碗往后撤,嘴角牵起仝则根本看不见的坏笑,“再洒在衣服上,才刚换过。”

  他这么一提,仝则方才觉出自己身上没有血腥味了,摸一下,身上穿着的中衣不算簇新,却很是舒服柔软。

  眼睛不大灵光,余下的感觉就变得格外敏锐,闻见袖子上传来熟悉的味道,登时明白这应该是某人的旧衣。

  “你也太夸张了,”仝则笑了笑,“我不过是眼瞎,又不是手也一并残了。”

  “谁说你瞎了?”

  裴谨慢悠悠地反问,一念起,存心想要再逗逗他,结果一转脸,瞥见他抓被子的手挣起一排青筋,促狭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却只淡淡道,“给你找了京都最有名的圣手,等会还要给你针灸,每日两次,不用多久就能恢复。不过是存了点淤血,静养吸收几日自然会好,听话,不必紧张。”

  他看得清楚,自己每说一句,小裁fèng的睫毛就颤上一颤,因为屏着呼吸,连脸部线条都绷得极紧,他忽然既心痒又心酸,难得恻隐发作,又善解人意的补充道,“你若不信我说的,回头亲自问大夫就是。”

  仝则不防这么快就被他看穿,不免作贼心虚的讪笑了两下,打岔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究竟伤在哪里?”

  “胳膊,皮ròu小伤而已。”裴谨说着,一连喂了他好几口水,倒好像嫌他话多似的,“想吃什么,我让人做给你。”

  “什么都行,饿得前胸贴后背,我现在能吞下一整只羊。”仝则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才刚被喂了颗定心丸,脸上立时神采飞扬,“赶得上随军出征么,不会拖你后腿吧?”

  问这话时,他眼神特别澄澈,从近处看上去,好似一泓清泉,嘴角微微弯着,一脸心无旁骛,不再有半点试探的意味。

  “赶得上、赶不上都得带着。”裴谨道,“就你这样不省心,留在京里,不定又惹出什么麻烦。”

  仝则眼神虚弱发飘,追着那道人形光影直问,“我怎么不省心了?那天去酒楼买吃的,不是我贪嘴想吃,是……”

  是为给裴谨带回去,一不小心差点说露馅。他匆忙吞下未完的话,抿着唇没再吭声。

  “是什么?”人形光影放下水碗,迅速折返回来,紧接着就不依不饶上了。

  “没什么。”仝则自打不能眼观左右之后,顾左右言他的本事倒是见长,“嗳,我有点热,这屋里炭火升得太旺了,能不能挪一个炭盆出去……”

  结果一个茬将将还没打完,他就像被人截了胡似的惊在原地——裴谨的手堪堪落在他胸前,也就在他怔愣的瞬息,那爪子已然扒开了他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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