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情史(89)

  不能披头散发去见人,仝则忙不迭梳了个发髻,仓促间梳得有几分乱,这厢刚要抬脚出门,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他又顿住了步子。将头发重新打散,一丝不苟地再梳好。那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一绺绺被他拽得又疼又紧。

  裴谨坐在会客的房间里,舒展着长腿,见仝则来了,便是一笑。后者恍惚间觉得那笑容里少见的,透着一抹慵懒的倦怠。

  裴谨看他一眼,“有没有打扰到你?”

  怎么会,老板传唤,应该随叫随到,这点职业素养仝则自问还是具备。摇摇头,他微笑着招呼他,“三爷用过饭了吧,想喝点什么茶?”

  裴谨歪头想了会儿,“有酒么?”

  难得上司有要求,仝则没犹豫,去拿了一瓶宇田送来的,据说是岛国最好的酿酒师傅做的清酒,这玩意度数不高,应该不至于把人喝醉。

  斟酒的功夫,仝则靠近裴谨,闻出他身上已有少许酒气,不是从呼吸间传出来的,而是从衣襟上,或许只是因为在酒局上浸yín时间长了才沾染的。

  好在那味道不难闻,或多或少还给其人平添了点俗世烟火气。

  “我从外面应酬回来,想借你这里醒醒神,不过今晚月色很好,有没有兴趣,出去散步?”

  拿着酒壶酒盏么?不知裴谨这出看月亮又是什么意思,倒是碰触到兜里揣着的银票,仝则指尖微微发凉,半晌才笑着说好,“我刚好有件东西要给三爷。”

  “还钱么?”裴谨抬眼笑看他,伸手接过来,清清楚楚,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或许数目并不对,但能还一些是一些,仝则很客气的说,“我粗算过,其实应该不止这个数,三爷要是有空,麻烦打发人给我送笔明账,少了的部分,回头我再补上。还有这店面的租金……”

  “差不多,账清了。”裴谨利落的把银票揣起来,“我不惯算这些,你也只用还我那三百两,既然多给了,我当利息收下。你不欠我什么了。至于店面,今后你还要继续做下去,咱们之间有合作,就算是我应该付出的。”

  说完起身,轻轻拍了拍仝则的肩膀,“走吧。”

  真要出去看月亮,站在不大的前院里,周遭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怠慢贵客可不好,仝则看看光秃秃的四下,回身道,“我去拿椅子。”

  “不用,”裴谨一伸手拽住他,手指箍在他的臂弯处,那上头倏地就是一热,“坐了老半天,站一会儿也不错。”

  放开手,他继续温声说,“你平时都不出来散步么?”

  仝则没这习惯,最多是在房间里做点无氧运动,至于chūn夜里赏月漫步,现代人怕是早遗忘了如斯好qíng致——污染严重起来,相对五米人脸都看不见,何况是月亮!

  所以看星星谈理想,真该算是极其奢侈的làng漫。

  仝则摇摇头,裴谨接着一笑,“听人说,你小时候喜欢天文。”

  于是便邀他来看星星月亮?可惜,那是此身原主的喜好。

  仝则才要解释,裴谨已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从前的事你都忘了,人会改变,嗜好也会,重新开始没什么不好。”

  他对着仝则这样说,仝则难免疑心此话像是大有深意,仿佛是明晰了什么,又仿佛只是纯粹的一句赞颂而已。

  蓦地一阵风刮过,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有花叶簌簌而下,裴谨抬起手臂,自仝则头上拾取一瓣摇落的白色小花,暗香浮动间,暧昧陡然而生。

  之后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是带着风帽的那种,一扬手披在了仝则身上,趁着对方怔忡着,将帽子也一并为其系好。

  隔着一层不算厚的棉布,仝则听见裴谨的声音缱绻而温柔,“头发还湿着,小心着凉。”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猝不及防,可仝则已然从脖子到身体,彻底僵成了一根棍子。

  必须想点话题来冲淡这种气氛,他绞尽脑汁,目光落在裴谨身上,见他没着朝服公服,身上只穿了件至为普通的石青色箭袖曳撒,便想起这个人一贯jīng致却分毫不张扬,以他的身份来说,简直称得上朴素无华。

  仝则急中生智,略微生硬地转换起话题,“三爷很喜欢这件衣服,我看你穿了很多次。倒是官服却好像不怎么上身。”

  “我不喜欢红色。”裴谨说,“也不喜欢太显眼,恨不得人人都知道你是谁?我不惯做这类事,的确也不大在乎所谓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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