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22)

说到最后,他语气竟有些狠戾狰狞。

岳莲楼又张臂要抱他,靳岄连忙闪开。岳莲楼勾起他头发,一边顺手打辫子一边说:“一切都要从烨台与贺兰金英处查起。我虽长居北都,偶尔会来烨台,我会来找你,莫担心。”

靳岄的思绪全被岳莲楼带着走,母亲和家人遭逢的大难,被他强行压进心里。但别无依靠的恐慌和凄然,始终拂之不去:“贺兰金英和虎将军离开烨台往南方去了。我在烨台无亲无故,又是奴隶,没人跟我说话,要查出白霓踪迹,只怕不容易。”

岳莲楼给靳岄拆开刚打的辫子,靳岄一动不动,任他胡闹。

“没结识几个朋友么?”岳莲楼随口说,“烨台与你年纪相仿的孩子也不少。”

靳岄刚想否认,脑海中却扑棱棱跃出一张脸。贺兰砜骑在马上,略略低头,驰望原的雪衬得他肤色如蜜,双目明亮,似含了一潭碧水。

“……有一个。”靳岄道,“他是高辛人与大瑀人的孩子,一直在烨台生活。他对我不错。”

岳莲楼:“那便利用他。”

靳岄:“……”

岳莲楼拍拍他脸:“你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白霓,回到大瑀,不是交朋友,对不对?”

靳岄:“……我不愿意伤他。”

岳莲楼:“这有什么伤他的。你与他交好,与他做朋友,你会得到帮助,他心里也高兴。分别时坦荡挥手,只要他不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怎么算伤他?”

靳岄心里仍旧不痛快。他此时想起,贺兰砜和他辞别时曾塞给他一把小刀,他放进了怀中。但此时衣内空空,小刀不翼而飞。

他一下站起:“你看到我身上的小刀了么?”

岳莲楼摇头。靳岄有些慌了:他不能丢掉贺兰砜给他的小刀。那是贺兰砜的东西,等再见到贺兰砜的时候,他得还给他。

靳岄扑进了峡谷之中。积雪深重,他已经辨认不出方才摔下来是那个方位,只能胡乱在雪中翻找。

“丢了什么?”岳莲楼走进雪地里,笑道,“我帮你。”

此时风雪正盛,但满天雪花没有一片能落在他身上,它们总在距离他身体寸许位置便消融成蒙蒙雾气。一时间,岳莲楼仿佛被轻雾笼罩,仿似一位雪尘中的飘然仙人。

靳岄震惊地看着他的双足。

岳莲楼是赤足踏入雪地的。但凡是他双足踩踏过的地方,积雪融化,露出了底下枯黄色的衰草。

“……化春六变。”靳岄低声道,“你是明夜堂的人。”

“所以你现在相信我了么?”岳莲楼在他身前蹲下,笑着问。

靳岄心里原本对他还有七八分戒备与怀疑,霎时间荡然无存。明夜堂与靳明照渊源极深,他现在完全明白母亲为何要赶在离开梁京之前面见岳莲楼——他是明夜堂的人,而明夜堂是天地间最不可能伤害靳家骨血的江湖帮派。

岳莲楼观察他神色,微微张开双臂,等待着预想中的惊喜与拥抱,但靳岄一把推开他,拨开他脚边积雪,捡起一把小刀。

小刀不过七八寸长度,用粗糙熊皮刀鞘包裹,平平无奇;刀柄上倒是镶嵌着几颗金珠,岳莲楼粗粗一看,认不出来历。

靳岄珍而重之将它收在怀里,紧紧攥着不松手。

***

“靳岄究竟是你的奴隶,还是朋友?”浑答儿忽然回头问了贺兰砜一个问题,“你对女将军和车队这么感兴趣,难道还要帮他找么?”

贺兰砜不想应他,举步轻跳,跃上一块石头。他们已经落后了。不远处,猎熊队已经找到了黑熊冬眠的巢穴。

巢穴里留下了两头黑熊宿眠的痕迹,还有一些人类的衣物和骨头。

“熊吃过人,就成了魔鬼。”阿苦剌将这些骨头收拢起来,队中有长者跪在洞口,用酒液在地上画出复杂的咒痕,口中念念有词。

这里曾住过两头黑熊,它们吃过惊醒他们的猎人,至今还在森林中游荡。阿苦剌杀死了一头,还剩一头。

“收拾好之后先回去。”阿苦剌下命令,“熊受了伤,暂时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贺兰砜和浑答儿也帮忙收拾,两人在洞里发现了斧子、弓箭等武器,都是烨台猎人的。浑答儿低低斥骂,贺兰砜却从石头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截沾满血迹的断箭。

他扯出断箭,发现断箭后还缠着一段衣料。

浑答儿看见了那截断箭,凑过来拎起,皱眉道:“猎熊时只带弓箭怎么行……”

他忽然不吭声了,迅速把剑递给贺兰砜。

贺兰砜把沾血的衣料藏入怀中。

“这支箭,是那个女将军的,我认得。”浑答儿对那根曾击败过自己的木箭印象深刻,他转动角度,让贺兰砜看箭镝上一片云纹,“阿爸说,这是大瑀莽云骑的配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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