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166)

作者:弗烟 阅读记录

“真是薄情寡义,不知感恩。”柴石州截了他的话,续道,“我说你呀,置什么气?同往常一样把解药乖乖服下不就好了,为何担心他人发现而把自己气成这副模样?你体内毒性激发过甚,我差点救不了你。好在我把药带着,又耗了些功力才把你给救回来。”

“无须你救,只需放我。”沈翌说不出道谢的话。虽说勉强称之为救命之恩,但救命之人正是下毒之人,他完全提不起兴致。

“我没有下药。只是你的毒刚解,得花上一日才能行走自如。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你就好好待着吧。”

想到沈翎等人定会四处寻人,沈翌如何待得住?他说:“你是故意的,放我!”

柴石州显得无辜:“这一回,我可真没骗你。因为毒性激发,你的身体耗损过度,所以得缓一缓,你就耐心一些。只须一日。”

沈翌无法与这种人共处:“那把我留下,你走。”

柴石州笑了一下:“留你一人在此,我岂能放心?你的身体无法动弹,要是让山间野狼叼了去,伤心的人,可是不少。”

“生死由命……你……放开!”沈翌正说着,一只手已从腰间横过,箍在眼前。

“你走不了,我不想走。既然这样,反正都要抱,倒不如抱得舒服一点。你说,对吗?”柴石州凑到他耳边细细呢喃,看他唇瓣一动,似要说些什么,立即扳过他下巴,低头吻上。

“唔……柴石……”沈翌极力挣扎,把余下的气力全都赌上,仍是无济于事。

许久,柴石州将他缓缓松开,牵着一缕银丝,片刻断开。

沈翌从未受过如此冲击,此时脑海中空白一片,这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觉。被一个男人亲吻?还吻到不屑反抗的地步?沈翌觉得自己下作。

柴石州望着他微红的脸,自然而然往自己的意愿想去:“只有这样,你才能安静。而且……”顿了顿,含笑道,“你也不是不喜欢我。”

沈翌岂能受得如此欺辱:“柴石州!你别欺人太甚!”

柴石州在他唇上的润泽处一抹:“欺都欺了,还有什么好说?呵,其实刚才到最后,你做得挺好,很出乎我的意料。”

“卑鄙无耻!”沈翌怒得迸出四字。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我。哦,当初你说什么来着?”柴石州佯作冥思苦想,“想起来了,你说我为人谦逊,熟知兵法,定然前途无量。”

听到这里,沈翌蓦然怔住,极力回头去认清验证,哪知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难偏分毫。

沈翌带兵打仗也就那几年的事,且极少夸人,能被他夸到这个地步,仅有一人。

*

那个人,早已经死了。死在西临鸣风山。

那时大军全力追击乱军,一路追进鸣风山,就此被困五天五夜,最终由一个名叫邹亭的副将带众人冲出重围。一场混战过后,邹亭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死于那天骤起的风沙。

从小小兵长升到副将,邹亭只用了两年时间。

两年里,沈翌与他可谓无话不谈,夜夜分析战局,常说着困了,便同榻而眠。

沈翌难得有好友,然后,他死了。

没有人知道,也许邹亭到死也不知晓,那位少年将军深藏的心思。

过去的情,断了就忘了,再无人提起,为何偏偏又……

*

“邹亭已经死了。”沈翌如是说。

“九州捭阖归去,记之宛丘鸣风。”柴石州念得极轻,在他耳畔呢喃,“我都知道。”

心弦蓦然颤动,这诗句不正是……沈翌表情凝固如冰,心笑道,又如何?

他说,知道?知道又有何用?他是柴石州,不是邹亭。

倘若往深了想,当日大军被困鸣风山,折损过半,很有可能是他的计谋,他意图陷害沈家。但,他后来为何出手相救?

柴石州笑道:“你总是这般执拗,一直没有变过。在夕照楼见你,我才知道,你还是当初那个沈翌。害你弟弟,随时都可以,我一路跟着你,其实,是我自己的意思。呵呵,你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即便为了沈家,你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沈翌冷笑:“再如何,我也比不上你,柴大公子。”

“如果我只是邹亭,而不姓柴,那你待我,应是不同。”柴石州说着,双手搂紧沈翌。

“你不是。”沈翌淡漠说着,心底却起了无上波澜,如深夜的昙花开绽,瞬息静美,又凋谢徒然。

能念出那句话,他是邹亭,而他,却是柴廷之子。

一贯冷静的沈翌,突然间,无法思考任何事,眼前尽是当年的邹亭,死在漫天黄沙里的邹亭。当年在沙漠里寻了他七天七夜,最终昏厥被人抬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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