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156)

作者:麦客 阅读记录

“是我去找徐晦,”谢致虚纠正,“和你们没关系。”

武理反驳:“怎么没关系,你以为你是谁的师弟?”

越关山也道:“怎么没关系,你以为我老爹是怎么能成为当代孟尝君,招揽三千门客的?”

谢致虚说不过他们,只好暂时作罢。

停留的这几日,越关山担当起给老四搓澡的职责,天天在客栈后院表演攀岩,看客每人交纳十文观赏费,为离家出走后断绝经济来源的越少爷补上了客栈花销。

武理则摇着他的天机扇出没在城中各个隐蔽的街头巷尾,他们江湖万事通都有自己内部消息网,每天的工作就是揣一把瓜子钻进茶楼,一坐一整天,将八方来客的消息一网打尽。

奉知常则一改闷在房里逗蛇玩儿的乐趣,有时候早上起来就不见了人影。谢致虚正有些不爽,那天他自己一人在房里给自己吸出秋鱼刀麻药,越吸越孤独,越想越心酸,结果奉知常不仅再没关心过他、像之前那样给他伤后护理,甚至出门都不打声招呼。

“人家可能就是出去散个步,你连这都要管?”武理道,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

“可他是和大师兄一起不见的,”谢致虚道,“你以为我不懂!”

“好好好,你懂你懂,那你知道他两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要说柳柳和老二是亲兄妹,那老二和大师兄就是亲兄弟。你一半路出家,最多就算是个干的,”武理说着就笑出了声,敲敲谢致虚胸膛,“连柳柳在老二心中的地位都不定比得上,还想和大师兄争风吃醋?”

谢致虚搁在剑柄上的大拇指挑出一截锋芒,又按回去,心想人肉是切片还是切块有嚼劲呢?

郢城街头全然不似苏州与江陵,偶尔几个行人路过,酒楼布幔在风里寂寞地飘摇。

谢致虚戴着一顶斗笠,帽檐压得低过眉眼,缓慢行走过街道。

集市中央的布告栏并没有新鲜要闻,城中也无潜伏肃杀的危机,百姓日复一日重复机械的生活劳作,因为枯燥而显得安详

经过曹婆婆布坊,他有所感应,朝里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轮椅背影。一个少年侍衣举着新款衣服站在旁边,还有个双肩塌陷、两袖空荡的中年人。

“彩锦都是专供员外家的,价钱比起素衣黑麻是要翻上几番,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穿出去也是个身份。这套竹绿的绸袍,两袖边缘绣同色山字暗纹,配以翡翠腰饰,寓意君子之华华如青竹,是极衬这位公子的。”

孔绍述像个带儿子买新衣的老父亲,满面的喜爱与纵容:“喜欢就试一试。”

那侍衣就有些尴尬了,他见客人坐着轮椅,想必是不能自己站起来换,难道还要他来脱衣伺候?

“我来吧。”

门口又进来一位客人,戴顶草帽,脸遮得严严实实,一身黑衣束腰,穿得朴实,但肩宽腰窄脊背挺拔,侍衣一看气质便知是贵客,二话不说将新衣交到谢致虚手中。

“大师兄。”谢致虚同孔绍述点头打招呼。

“小师弟。”孔绍述回以微笑,对谢致虚出现在布坊有些惊讶。

谢致虚俯身凑到奉知常耳边,小声道:“我带你去换衣服。”刻意避开不与奉知常对视,推着他往里间去。

——你怎么来了?

奉知常总不能找见谢致虚藏在草帽后的眼睛,只好在心中问他。

谢致虚并不回答,伸手去解奉知常腰间系带,被推开手。

——我自己来。

谢致虚知道奉知常是能自己站起来,只是不愿将跛脚示众,他去摸轮椅扶手,被谢致虚一把抓住手掌,借力让他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谢致虚的手常年握剑练武,生得厚实有力,虎口薄薄一层茧,奉知常被他包在掌心,生出一种被牢牢禁锢的错觉,只一瞬又被放开。

里间一面半身铜镜,人影映得模糊不清,奉知常罩上外袍,看见铜镜角落的谢致虚,草帽遮去他的面容,连带情绪也藏起来,今日颇叫奉知常捉摸不透。

奉知常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便主动问他:

——还行吗?

‘好看。’谢致虚回答。他平时总是努力表现得诚恳,像个弟弟,今日却仿佛还藏着别的什么意味,让奉知常觉得莫测。

好心情被毁去一半,奉知常坐回轮椅命令:

——出去。

“好看!”孔绍述又惊喜又欣慰,忍不住将奉知常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小常,你穿这身比从前灰扑扑的好看!掌柜,来结账。”

那侍衣便怂恿谢致虚道:“这位客人也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衣服,咱们店里还有一套与这件竹绿绸袍同一批料子裁出来的,是兄弟款,您穿上,和您兄长走出去,旁人一看便知是两兄弟。正好叫令尊一道结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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