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213)

作者:麦客 阅读记录

荆不胜扣着扇子,和吕惠对视了一眼,说:“第一步通常不会下在天元吧……”

吕惠太了解他的师兄和师父,问:“你们下的什么棋?”

石人愚回答:“连珠棋。”

“…………”

“…………”

“干!”舒尹之摔了手中把玩的棋子,“说清楚啊师兄,搞什么?不是围棋啊!”

“我没说是围棋啊。”石人愚也很莫名其妙。

吕惠也无语了:“连珠棋你也不会下?”

石人愚:“不会。”

折腾来折腾去,奉知常都有些无聊,靠在轮椅背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小动作很迷人,像卸下防备的家猫,又懒又娇。

在苏州时还是一条阴沟里的毒蛇,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变化?是心结得解离开湖中岛时,还是被自己逮住后脖强行抓进怀里时?谢致虚坐在奉知常身边,一只胳膊搭在轮椅凭肘上,是一个占有意味十足的姿势。

“怎么是个傻的。”奉知常声音细若游丝,钻进谢致虚耳朵里,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

受伤之后奉知常变得很好说话,知道谢致虚喜欢听自己的声音,心情好的时候愿意顺着谢致虚的毛撸。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并不如意的童年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

谢致虚听见了,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坐在他俩旁边,已从近卫降职成跟班的唐宇眼观鼻鼻观心,极有眼色地削弱了存在感。

黑白两子逐渐蜿蜒爬满棋盘。石人愚要多谢有吕惠这样的师弟,他确实不能立时回忆起和师父下过怎样的棋局,但吕惠能很好地引导他逐步还原。

“只能这样了,”石人愚说,“我只知道规则,真没同人下过,师父要我临阵磨刀,下出来也不好看啊。”

围着棋盘的众人都各自陷入沉思。

围棋就算了,连珠棋还有什么会不会的,大家多少都明白点。这盘棋很明显不论是连五子还是六子七子,朱得象都赢了很多次了,但他没有叫停,继续和大弟子下满了整张盘面。

不为赢而下棋,那就不是下棋,而是要传递某个讯息。

吕惠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不甘心地问:“师父还说了什么?”

石人愚摇摇头。他下完棋就被遣走了。

一盘棋,还是一盘连珠棋。就算要传递什么信息,也得双方配合才行,然而石人愚走得毫无章法,只能跟着朱得象被动落子,下成黑白两色挣扎扭曲的蛇,爬行过的痕迹乌七八糟。

奉知常却突然说:

——我以前看人以棋盘隐藏过地图。

“地图?”谢致虚意外道。

他一出声,众人都看过来。吕惠皱起眉,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一柄扇骨点在天元处那一枚黑子上,荆不胜说:“如果是地图,那我有一个想法,大家参考一下。朱掌门执黑先行,假如这一处黑子,代表的是皇人岭的方位呢?”

此言一出,凌乱的棋盘就活了过来,黑白绵延两色,一条是清水河一条是摸底河,流出皇人岭,向下就是南边的开封城,往东滨海,是苏杭一线,往西是奉州和成都府,再往南,角落里堆满了棋子。

黑子像有意在西南角落棋,连珠棋走的是线,堆积在角落里毫无益处。朱得象却让黑线在西南角横冲直撞,将领地分割得七零八落,白棋在此地成了弱小无助的无头苍蝇,被强劲的进攻粉碎。

“什么意思?”越关山搔头,“西南边有什么?”

“成都府算西南,有唐门和邛山,”武理说,“最西南的角落……还有南宁的鹤衣斋!”

鹤衣斋是尼姑庵,藏在深山老林,以轻功闻名天下。

朱得象在冯京无孔不入的监视之下,以棋盘作地图传递出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黑棋像一把刀,直插入西南腹地。

“南宁鹤衣斋有难。”吕惠沉重道。

巡逻卫队第三次经过篱笆外,站着不走了。

“禁止违规聚众!”队长巨力摇动院门,那架势巴不得立刻拆了这院子。

围在石桌棋盘边的众人没一个搭理他的,雁门和宁武勾肩搭背,堵在院门口数篱笆花叶上的蜗牛。两个少年笑嘻嘻玩乐,手却搭在腰刀上,但凡不长眼的卫队敢踏进小院一步,腰刀就会见血。

客人们没有把冯总领放在眼中,师弟师妹也没有。在场所有人里只有石人愚还小心翼翼维持着表面和平,他擦掉满头冷汗,巴巴站起来:“这就散了这就散了,马上。”

“快点!”队长狠厉道。

吕惠坐着不动,慢吞吞收了棋盘棋子。

越关山裹着他的大裘比谁都像个大爷,蹲在雁门宁武身边:“数清楚了吗,蜗牛有几只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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