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28)

作者:麦客 阅读记录

谢致虚揣着越关山给他偷出来的梁府身契簿,回到福云居二楼,武理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张躺椅,摆在走廊栏杆边晒太阳,闲适地靠着椅背,手里瓷盘中盛着晶莹滑腻的范卿白云糕,咬一口喝点小酒,悠哉惬意。

见谢致虚回来,武理身都不起,扬了扬糕点瓷盘,算是打过招呼。

谢致虚客客气气问:“师兄今日没有事做?”

武理疑惑:“什么事?你昨天不是说找人的事你来吗?”

谢致虚噎住,不多言语,推门进屋。

梁家的身契簿分门别类,各有厚重一沓,谢致虚让越关山带出来的那部分,年代都比较久远。他搬了个凳子坐在窗边借天光翻身契簿,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

陈纸泛黄,墨迹有些不分明,名字密密麻麻。

在外寻访半日,回来刚坐下又要集中精神,谢致虚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听见门外走廊里武理吆喝小二给他上酒。

“要春樽献的羊羔酒……什么?没有?你们和对面不是一体经营吗?……跑腿费就跑腿费,去买来。美酒配甜糕,最妙。”

谢致虚听在耳里,心想,师兄的钱好像是从自己这儿支的吧?

下意识颠了把钱袋。

好像瘦了不少……

身契簿里划掉了不少姓名,谢致虚重点看这一部分,他预计能在被划掉的名字找到厨子、车夫、老嬷与海棠,将苏州某大户锁定于梁家。唉,自己效率真高,比起某位人在眼前都能放走、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师兄真是好太多了。

指甲在名字下压出划痕,翻过纸页,陈年旧纸发出独特有质感的动静,让谢致虚想起自从进了邛山师门,倒是有了越来越多看书的机会。

看书这种事,在邛山还是三师兄做的最多。师门图书库共有两处,一处在武理的书房,博古通今学贯中外,世间藏书无一不有;另一处在武理脑子里,是个行走的人形资料库。

两个时辰后,日近申时,谢致虚查到结果,阖上身契簿,伸个懒腰舒开僵直的肩背,开门出去透气。

武理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下午的太阳角度更妙得将他全身晒得暖洋洋。瓷盘里的范卿白云糕已经变成鲜绿欲滴的青枣。

“哟,”武理一点没有偷懒的自觉,很自然地打招呼,“名册看完啦?”

谢致虚走过去,捡了一颗青枣咬下,果汁饱满:“师兄在干什么?”

武理朝栏杆外一偏头:“监工呢。”

栏杆外是福云居后院,依傍山塘河,建了凉亭、假山、钓台,分明是小河春景,却因为一顶庞大的穹庐破坏了画面和谐。

穹庐几乎占去后院大半土地,不过巨人不在里面,老四正席地而坐,伸着手,底下一人举着一柄毛刷正给他涮洗指甲。

谢致虚眯起眼睛,认出毛刷是涮马毛的,拿毛刷的人是越关山。

谢致虚差点被惊掉下巴:“他在干嘛?”

武理:“看不出来吗,给老四洗指甲啊。”

老四的指甲很厚,角质像岩石一样坚硬,在谢致虚带着老四专用指甲钳——祖传名剑“清净天”加入邛山派之前,武理一直用花岗岩给老四磨指甲。

“出来有段时间了,指甲里污垢太多,难得洗,请个短工比较方便。”武理说。

谢致虚迷惑:“你请越关山做短工?”

大概是干活太热了,越关山的黑裘外袍脱下来抛一旁,收腰束腿的武士装也挽起袖子,露出尽管过分白皙却有肌肉线条的小臂。他肩扛马毛涮,脚边是皂角水桶,一脚踩着指甲,涮地板似地嘿咻嘿咻。

“不是我请的啦,”武理说,“他不是想和老四比武吗?我让他自己跟老四商量去,哈哈哈哈哈。”

师兄笑得略奸诈。

越关山当然不能和老四交流,他蹬蹬蹬使轻功飞上老四眼睛前,老四的眼球都映不出他的影子。

最后想出给老四洗指甲以拉近距离的办法。

着实令谢致虚刮目相看。同为世家公子,和矜傲的梁汀比起来,越关山接地气多了。梁家的身契簿还是越关山潜进去替谢致虚偷出来的,作为昨天和谢致虚动武的道歉。

“你怎么会把咱们的事情告诉他?”武理问。

谢致虚道:“他在福云居门口等了我一早上,我真是没见过这么执著的人。”

武理侧头看着院里,丢一颗青枣进嘴:“帮了咱们这么多忙,越家小少爷还听勤快的。”只见越关山用上虚空蹬踏的轻功,飞上去拉下老四另一只手。

“哟,”武理饶有兴致,“轻功上岭巅。”

谢致虚道:“人家是勤快,比自己人勤快多了。”

武理收回目光,探究地看向谢致虚。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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