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47)
那两人揪着他的衣领就要将他扔到一边去,却被觉行冷笑着阻止:“不必拦了,让我的师兄瞧着也好。”
于是觉行和净空被一起带出了地窖。
在看到阳光的那一瞬间,他听到净空轻柔的声音。
“对不起,师父没有相信你。”
这是净空头一次承认自己是他的师父。
这也是净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们割掉了净空的舌头。
觉远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净空洗涮gān净,割掉了他的舌头,将他绑缚成盘膝而坐的模样,又为他披上了吸满火油的僧袍。
他们将净空供奉在九层土台之上。
土台下是他的信徒们,土台上却是点火的机关。
那些恶匪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戏,想借着飞升一事扬名,以此赚来更多的香火钱。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火焰冲天而起。
觉远被绑在佛寺里,和觉行一同、远远地看着那团白日燃起的火焰。
那火焰里……是他的师父。
是那个曾经在寒冬腊月向他伸出手,曾经笑着要他喊“哥哥”的师父。
净空救过的人都在下面为他欢呼,他们拍着手:“大师飞升了!大师飞升了!”
而净空的师兄弟,却在暗室中嚎啕大哭。
这一幕如此的荒唐。
觉行忍不住笑出了泪花。
觉远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那天前来的信徒念了一整天的经,整个寺庙都被那神秘又圣洁的经文所笼罩。
而暗室里的僧人们,从此再也没有念过一个字的经书。
第28章 烈火
宋玄忍不住缩回了手。
仿佛被那九层土台上的烈火灼痛一般,他竟不知该怎么去接触这段记忆了。
觉远的目光平静如水 ,仿佛先前的痛苦癫狂已经转化为一种痛到极致的麻木。
或者,是一种qiáng行藏在坚冰下的火焰。
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痛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能够确定的是,他早已经不会哭了。
他所有的泪水,都已经随着那一天九层土台上的烈火蒸发了。
宋玄松开了他的手,轻声问:“所以,之后的两次飞升,也是他们如法pào制的?”
觉远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宋玄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仿佛只要他牵着他的手,他就能听到那些真相。
那一切他无法诉之于口,千百次折磨着他的真相。
终于能够被某个人所知晓了。
“第一次是净空,第二次是净明,第三次……”宋玄明白这个选择顺序的原因:他们在拔去这些僧人的主心骨。
他们那样着急的安排净空飞升,一则净空在外的行走太过频繁,只要一段时间不出现,就会有百姓感到奇怪。
二则他们早就看清了五蕴寺真正的主心骨——就是净空。
哪怕他机灵古怪,不守规矩,但他的的确确是五蕴寺真正的方丈。
净明虽然也德高望重,但是太过守规矩,怎么能斗得过这群恶匪?
但是净空就不一样了,留着净空,谁知道后来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来。
而到目前为止,他们唯一放在外面任由自由行走的人,其实就是觉远。
因为他是个哑巴,还是个不会写字的哑巴。
他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些秘密,因为他说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一个旧时寺庙的僧人在外行走,好让百姓们察觉不到,寺庙里已经改朝换代,只当是那些师父都闭了关潜心研习佛法。
而纵使觉远再憎恨他们,也无法作出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
因为地窖里还关押着他的师兄弟们。
他们苟延残喘的活着,等待成为下一场飞升的祭品,为寺里的恶鬼换取更多的利益。
觉远看着这群恶鬼一个接一个地屠杀自己的亲人,穿着他们的僧袍,站在他们的尸骨之上纵情享乐。
他仍能神智清醒的隐忍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求救,他想把这一切告诉别人,想告诉那些百姓,他们的祈祷是恶鬼滋生的土壤,他们践踏着的是师父燃烧的余烬。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记得净空曾经跟他开过玩笑:“你知道你为什么是个小哑巴吗?”
“因为你生来跟我佛有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这是个多么无聊的笑话,如今,竟也成了他憎恨这个世界的理由。
佛曰:“不可说。”
而如今,他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够从他身上得知真相的人。
觉远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祈求他的帮忙了。
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恳求姿态?他已经无心去顾及了。
他只是跪在宋玄的面前,将头颅深深地匍匐在尘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