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201)

洛金玉懒得理他,低头继续整理被褥,用绳索一一捆好。

君若广见他这轻蔑自己的模样就来气,伸手拽住他的衣襟,逼近了猖狂道:“因为曹国忠得罪不起君太尉!你以为一个沈无疾就算得了什么?他算个屁!他就是曹国忠的一条狗,曹国忠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条狗,你洛金玉又算什么,一条狗惦记的骨头!成天里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现在怎么这么落魄?叫你那姘头来打我啊!叫他来啊!”

那时,洛金玉对沈无疾也没什么好感,他也并不知沈无疾私下里去大闹君若广家的事,只当君若广又在发疯,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君若广黝黑扭曲的面庞。

君若广见他这样,更气,却也总不能真在这动手打洛金玉一顿,只好提着他衣领重重一推,哼道:“我不和你这丧家之犬一般见识!你已被逐出太学院,立刻滚出去,学校清净之地,容不下你这样伤风败俗的无耻之徒!”

洛金玉不再理他,自顾自将行李重新整顿好,挑在肩上,就这么离开了太学院。

……

如今君若广有意叫洛金玉回想起那时的事,转瞬却又故作姿态道:“师生一场,早些听说你出了狱,你母亲与祖父母又皆亡,你再无亲无故,本也想着接济你一些的。虽然你那时候误入歧途,做了些不该为人做的事,可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当年之事是怎样的,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猫哭耗子,令人恶心。”洛金玉冷冷道。

君若广一怔,随即笑道:“刚见你模样,还以为你在牢里磨了锐气,没想到,洛金玉还是洛金玉,一张口,还是这么牙尖嘴利。”他面上和气,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却恶毒,“看来三年牢狱,家破人亡,也没叫你长多少教训。”

“牙尖嘴利比不上口蜜腹剑、心肠歹毒,且竟还毫不自知,”洛金玉平静地评价道,“既蠢且毒,沐猴而冠。”

君若广勃然大怒,正要发作,想要动手,却又想起沈无疾定派了人暗中保护洛金玉,便忍着气,仍笑眯眯的,改口道:“既遇到了,不妨进来喝杯茶,这酒楼是我姻亲岳丈开的,前几天才开张,请了翰林学士题的匾额。哎,你可知这酒楼名儿是哪来的?”他自顾自说得起劲,言语之间洋洋得意,“过年时,我又添了一个儿子。”

洛金玉看着他这模样,其实也不知他究竟在得意什么,得意岳丈开了酒楼?翰林学士题了匾额?还是又添了一个儿子?

这些事值得如此得意夸耀吗?

洛金玉觉得他这人实在……既蠢,且毒,偏偏还俗,庸俗不堪,浑身上下散发着陈年棺材的腐朽恶臭,相由心生,一张脸也看着就觉丑陋。

洛金玉甚至不知道世间怎能有这样的人,实在令人震惊。

君若广见洛金玉不说话,眉目之间隐约竟露出些许疑惑与疏远清高,心中冷哼一声,嘴上继续道:“其实还是更喜欢你的字,”他看向洛金玉的手,笑道,“不如你替我小儿子题个字?这可真是一份大礼。”

只要你这手能写出字来!

君若广再如何装样,也掩盖不住他眼中狰狞阴毒之色。

他自然知道洛金玉写不了字了,所以才这么说……

这不识好歹的洛金玉的手就是他重金托了关系,叫人在牢里给弄断的!

你洛金玉不就仗着自己一身才名吗,叫你书也没得读,字也写不得,家破人亡,一身污名,我看你还傲什么狂什么!

君若广在心中猖狂大笑,眼中也染上了笑意,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他见洛金玉仍然不说话,便回头朝候在酒楼门口的小二吩咐道:“去拿桌子与笔墨纸砚来!”又仰头对着二楼窗口那群朋友高声道,“都来!子石要送我小儿子字画!可是千金难求!”

那群纨绔只知洛金玉入狱过,却不知他手受过折磨不能写字了,闻言,虽也不知君若广嚷着要给洛金玉难堪,却是让人写字儿这有什么好难堪的……但略微放下些心来,缩回脑袋,在包厢里窃窃议论,觉得或许君若广只是硬撑面子,其实心里也怕沈无疾,所以说是去给洛金玉下马威,其实是去缓和关系的。

一群草包议论来议论去,最终道:“去吧,我们不说话,站远点看着,也不得罪君若广,也不得罪沈无疾,都是记仇的。”

他们这才出去包厢,下楼去门口,见着洛金玉,犹豫了一下。毕竟其中也有一两个是曾经太学院的学生,和洛金玉有过几面缘分,不好装不认识,便匆匆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洛金玉莫名其妙地看着君若广招呼来一大帮子人,还有小二手脚灵活地搬来桌子,拿来笔墨纸砚往上摆好,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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