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221)

“我不这样觉得。”洛金玉摇头,“穿衣打扮、言行举止、说话腔调,这些皆是人的性情爱好或身份所致,何况我也不觉得厌恶。倒是师哥你可否不要再这样说他?”

明庐不可置信道:“就那阴阳怪气矫揉造作的样儿,你居然不厌恶?我才不信!”

洛金玉确实也不太喜欢沈无疾阴阳怪气地说话,闻言便道:“原来你说这个,这个倒确实是坏毛病。我也与他谈过,他说他尽力改。”

明庐:“……”他一个头有两个大,犹豫半晌,艰难道,“金玉,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他……他阉了的。”

洛金玉不解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所以什么?明庐被他这一问,也有点茫然,不知该说什么。所以除了宫女没出路,不得已在深宫里寻个靠山或慰藉外,谁好端端会和个阉了的人搅在一起?人家就算断袖,也找的还是个全须全尾的男人啊!

可看洛金玉愣头愣脑的样子,明庐为难得很,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而事关师弟终身,难说也得说。明庐尽力委婉道:“你知道成亲之后就要洞房吧?”

洛金玉俊脸一红,低声道:“自然知道。”

明庐艰难道:“所以……唉……虽然你也是男人……但……唉……怎么说……都要脱裤子的……我寻思着……我是没亲眼见过太监……唉……但……应该会挺难看……唉……我在说什么……”

洛金玉的脸越发红,眼神却逐渐疑惑,问:“为什么要、要脱裤子?”

明庐一怔,问:“哈?”他也傻了,半晌,问,“不是,你先说,你觉得洞房是做什么?”

回想起前不久沈无疾那热情缠人的亲嘴,还有那铁箍一般拴着自己腰的手,那滚烫的面颊,洛金玉面红耳赤,哪里说得出“耳鬓厮磨、相拥入眠”这样的话来。这种闺房秘事,哪能在他人面前说?

洛金玉只好用“你分明知道,何必多此一问”的眼神看着他。

明庐却觉得自个儿压根不能知道这书呆子脑里所想,追问道:“你说。”

他怀疑这傻师弟以为洞房就是盖棉被聊天。

虽然也这么大人了,居然不通人事到这地步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放在洛金玉身上想想,好像又不足为奇呢。

“这种事,怎能说。”洛金玉被逼无法,恼羞道,“总之我知道。”

不,我觉得你不知道!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

明庐再度深深呼吸,道:“我不和你说了,你让我自个儿冷静一番。”

和这傻子说是没法儿说的,还是得去找沈无疾打一架。他暗道。若沈无疾执迷不悟,非得纠缠洛金玉,就把那厮打死算了!

洛金玉不知他所想,只以为他是不愿接受,心中黯然,却没多话,仍是点点头,离开了。

沈无疾与洛金玉兵分两路。

洛金玉去找师哥说提亲的事,沈无疾去找勉强也算他“师哥”的何方舟……炫耀。何方舟含着慈爱中带有震惊、震惊中隐藏对洛公子神智担忧的笑容,揣着手,静静地听沈无疾单手叉腰在那说:“嗳!这事儿可吓着咱家了!大清早的,带着一筐子花——他亲手拾的,你看,都还带着露水呢!”

说着,沈无疾又将那篮子一个劲往何方舟面前递,恨不能塞进何方舟眼睛里去,一面苦恼叹气,“这么多!不知拾了多久,衣裳都湿了,他还浑然不觉,一问,就说是因为咱家喜欢花。你说这……咱家能说什么?这读书人,木头似的实心眼儿,愁得咱家,嗳……”

何方舟仍旧微笑不语。

沈无疾叹息又叹息,蹙眉道,“总之的,那人就缠上咱家了,非得让咱家与他结亲!咱家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事儿呢,可真叫人为难。”

何方舟心道,大概也是唯一一回了,毕竟像洛公子这样思路与审美皆清奇如此之人,想来世间并不多见。

虽然对沈无疾那点子心思早就知道,可何方舟从没觉得沈无疾能成过,毕竟怎么看,都像是沈无疾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给自己找一件做不成的事儿罢了。

他沈无疾是生得模样不错,是有权势,可性情怪异,还是个人人嘲笑的太监,寻个攀附权势的庸人也就罢了,偏偏心比天高,竟瞅着洛金玉这样实实在在照着书上所写“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而生的高傲才子书生。

若非何方舟足够了解沈无疾,他都要怀疑,是沈无疾拿翻案的事胁迫了洛金玉,做了某种交易。可再想一想,就算沈无疾昏了头这么做,可洛公子哪是会为此屈服的人呢。

想来想去,何方舟觉得洛公子大约是在牢里受刑时,伤到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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