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541)

沈无疾:“……”

“嗐,还当自己阔呢?”展清水白他一眼,又放缓语气,道,“再往后,恐怕洛公子会走得更难。养孤院一事牵扯得太多了。”

“朝中哪件事没牵扯太多?”沈无疾淡淡地问。

“正是因此,所以才……”展清水无奈地摇头,“因此,就算是与养孤院一事无关的人,如今也没多少坐着看好戏的心思。见识到了洛金玉这不依不饶的样儿,人人自危啊。过往弄这些事儿,多也不是为了所谓正义道理,而是假借这些做名头,实则铲除异己,行党争之实。因此其中又有利益交织,倒有许多要权衡的,不会太担心。可洛金玉他什么利益权衡人情,统统都不讲,直愣愣一根筋,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就都怕日后这个青天查到自己头上。”

展清水看着沈无疾,道:“我也替他说句话。你着实是得仔细考虑下前程,别冒进。现在眼睛都盯着洛金玉呢,暗地里弄不死,就明面上盯。可他着实是没什么可盯的,我瞧着他都快成仙了……就都盯着你呢,无疾。”

……

入冬之后,太阳升起得越来越晚,洛金玉又住得远,为了赶早朝,他每日都起得很早,天还是黑的,他就得打着灯笼迎着风走在孤寂无人的道路上。

君天赐在暗中观察了好些日子。

——自沈无疾落难,他赶紧着登门大献殷勤,却被洛金玉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急又怒,吐血昏厥,在家躺了快一个月才下地。

他一时有点儿怕洛金玉,只敢暗中看。

可越看,心中那股爱慕之情就越压抑不住。

洛金玉正在路上走着,听得身后传来马蹄达达和车轮滚在降了薄薄一层雪籽地上的声音。他本就挨着路边走,因此听到了这声儿,也没在意,继续走自己的。

可那马车迟迟没有到他前面去,而是放缓了速度,一直跟在他后面。

洛金玉觉得奇怪,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那马车见他停下,也停了下来,车夫不卑不亢地叫他:“洛公子。”

洛金玉听这声音耳熟,将灯笼提高一些,认真去看,终于辨认出这马夫是常跟在君天赐身边的那人,便疏淡地颔首回了个礼,转身继续走。

“洛公子,”君天赐的心腹叫他,“今日地滑难走,天寒入骨,不如你上马车,公子送你一程,他也正要去上朝。”

洛金玉实在是不想理这人,可对方都开口了,他遵循礼貌,还是停下来,回身客气道:“不必了。且太尉府与这里方向相反,君大人若非是刻意为我来此,是我冒昧猜测了,我道歉,若是如此,还请日后不要再这么做,拒绝之言我已说过许多遍,实在是已不知还能怎么说。”

那心腹跳下马车,来到洛金玉身前,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道:“是有关养孤院的事,不便在外说,还请洛公子上车。”

洛金玉看一眼马车,又看一眼这人,心中虽持疑,可究竟还是决意上车,听一听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他们骗人,他自下来就是。

洛金玉便上了马车。

厚厚的棉布帘子一打开,热气就迎面扑来,混杂着淡淡的药味儿。

君天赐的身上总有这股药味儿,倒说不上难闻,苦涩的气味只显得他凄清。

此刻马车里放着两个几乎密封的暖笼子,四处都铺着厚厚的褥子,仿若是张床,君天赐手中揣着一个小暖壶,本来病恹恹地靠在那儿,见着洛金玉,脸上才有了几分神采,笑着道:“子石快请坐。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我带了些糕点,还是热的。”

洛金玉对他行了个礼,坐到一旁,马车便又达达地往前去了。

“吃过了。”吃的昨晚上刻意留下的一碗粥与馒头,热一热就能吃。

洛金玉无意与他寒暄,径直问:“所说养孤院之事,是什么事?”

“也只有说这些事,你才肯与我坐在一块,平心静气。”君天赐忧郁道。

洛金玉淡淡道:“我此刻并没有平心静气,我并不想与你独处一室,但养孤院牵扯公务,我才不得不如此,还请君大人有话直说,否则洛某这就下去了。”

君天赐的一颗心养了这么多日,终于养好了些,凑活着黏回去了,此刻又啪嗒一声跌个粉碎。

他含着怨气看洛金玉,在洛金玉当真要去掀帘子下车时,咳嗽着将一本账册递过去。

洛金玉接过来翻看,君天赐还在那咳个不停,且越咳越厉害,仿佛下一刻会将内脏都咳出来。

“……”虽然他总这么咳嗽,可洛金玉仍听得心里一阵阵的,抬眼看他,“你、你喝点儿热水,会不会好些?”

君天赐摆了摆手,却还是从旁拿了个水囊,喝了几口,渐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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