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111)

作者:虚骨生莲 阅读记录

室外很冷,呼出的白雾蒙了眼睛,可贺栖洲却觉得,胸膛里那颗心被这微弱的月光牵引,正一下下的顶着他的喉咙,他有为这重逢准备好的万语千言,却在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怪异极了,就像那天在茶馆看信时,秦歌揶揄的那样。只是不知道在这月光里,这样放肆的笑容,又会以怎样的姿态,呈现在看的人眼里。

静默许久,贺栖洲终于抬头,定定看向了那坐在墙头的人。那人笼在月光与烛光之中,像隔了层暧昧的雾霭。他冲他一咧嘴,竟把笑容也和进了细微的月光里。

脑袋上的尖耳朵轻轻晃了两下,他一弹指,门口的两盏红灯笼倏地亮起,这光很暖,映红了贺栖洲的眼睛。

下一秒,那个轻飘飘的影子从墙头飞下,极其精准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灯笼落地,烧成了一簇小小的火焰,映亮了两双期盼的眼睛。

辞年将自己塞进了贺栖洲怀里,却止不住喉咙里溢出的笑声。会飞的贡品,凭空出现的信件,突蒙大赦的惊诧……贺栖洲觉得这大年三十的一切奇妙,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还能有谁呢?除了这位无所不能的小神仙,还能有谁呢!

“新年好,道长。”辞年动了动耳朵,用力搂住了贺栖洲的脖子,笑得比烛火更灿烂,“你说,长安那么远,我跑得够快了吗?”

第五十章 剪灯芯与君话重逢

子时还未过,冷寂了许久的贺府灯火通明。

贺栖洲托起辞年,让他将屋檐下的最后一盏灯笼摘手里,小狐狸点亮了手中的灯笼,郑重其事地挂了回去,这里里外外,才算是真正的亮亮堂堂。

屋外下了雪,冻得辞年手都红了,两人挂好灯笼,立刻进了屋,厨房许久未开火,也没什么食材可用了。贺栖洲在屋内架了个炉子,烧水煮茶,两人在屋内翻找半天,也只摸出几包蜜饯。

辞年拆了油纸封,往手上倒了两个杏干,一股脑抛进了嘴里。

贺栖洲替他倒了茶,按惯例放在一边,晾七分凉后,才给他递上。

辞年把嘴里的果脯咽下,眼睛一转,将屋子打量了一遍:“这就是你的家啊?”

贺栖洲笑道:“你都找到我这来了,也不说进来看看?”

“自然是先见你更要紧。”这话说得十分自然,连脑子都不用过,辞年拿了个小盘子,把桌上的蜜饯全倒进去,又一个一个叠起来,直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贺栖洲有一大堆的话想问他,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两人盯着这蜜饯山看了许久,辞年才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对面的人:“你怎么不问我。”

贺栖洲微微一笑,双手撑起下巴,缓缓舒了口气:“我怕你因为只有蜜饯吃,生我的气。而且……”

“你能到我身边来,我就没什么要问的了。”

辞年摆蜜饯的手一抖,最后一颗歪了地方,堆得好好地蜜饯山突然塌了一半,他一撇嘴,把那颗惹事的蜜饯塞进嘴里,腾地一下起身,搬起凳子,挪到贺栖洲面前。这下,他们俩是面面对着面,膝贴着膝。贺栖洲看着那双带着星星的眼睛,哭笑不得:“你那山塌了可不怪我啊,难不成还要为这事找我算账啊?”

“梳头。”辞年一蹬腿,身子转了个向,他背对着贺栖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帮我。”

贺栖洲一愣,应道:“好。”

辞年的头发有些湿润,或许是雪花落在头上又悄悄融化,给这细软的头发加上了一层温柔。来不及拿梳子,贺栖洲便用手代替,指尖在冰凉的青丝间穿行,偶尔蹭过辞年脑袋上那两只雪白的耳朵,他梳着,辞年享受着,待高高的马尾扎好,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贺栖洲笑道:“我替你梳头,还累着你了?”

辞年道:“我从蜀中跑过来,花了两天。”

贺栖洲道:“这么着急做什么,竹溪村的香火不好吗?”

“因为我知道你有危险。”辞年一转身子,又变成了与他面对面的模样,“你不问,那我自己说!你听好!”

贺栖洲笑笑:“是是,我听好了。”

“后山的妖气已经被我清干净了,走得比较匆忙,可能活不太细致,但剩下的竹青已经被我教育过了,不会再下山欺负村民了。”

“你还能教育竹青?”

辞年被打断,有些不满,他瞪圆了眼睛,举起了自己的拳头:“以德服人。”

贺栖洲赶忙闭嘴:“好,以德服人,你接着说。”

“每半个月,你会从长安给我寄一封信,我收到之后,就会给你回信,你告诉我这鸽子很厉害,一日之内就可往返,所以我每次收到了,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写了回信,然后让它飞回来。直到我收到你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辞年道,“那封信无论是从字迹还是语气,都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我收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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