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199)

云倚风也学着哼了两句,在王府中唱着芙蓉飞花,云生海楼。

季燕然从院外进来,将披风裹在他肩头:“今日又吃多了梅子?我听老吴说,你吵了一早上胃里发酸。”

云倚风推卸责任:“酸秀才的错。”写什么不好,偏写青梅配甜酒,听听,青梅配甜酒,这谁能把持得住?

“你啊。”季燕然笑,屈指敲敲他的鼻子,“若待会太医来诊,又要念叨了。”

“王爷替我瞒着就是。”云倚风牵过他的手,“还有件事。”

季燕然点头:“说。”

“外头现在怎么样了?”云倚风问,“我是说风雨门那头。”

两人回王城已有五日了,这一路季燕然将他护得极好,不该听到的、不该看到的,半分也未落入耳中、留在眼底,住进王府后,周围下人更是绝口不提——又或者是压根就不知道,毕竟江湖里就算闹得再沸扬,比起此时花团锦簇的王城来,寻常百姓也还是更关心后者一些。

但云倚风却放不下心,他知道清月的性子,看似温顺恭敬,实则又犟又倔,只怕至今还未做出一个能令江湖人满意的决定。

季燕然道:“当真不要我帮你?”

“江湖与朝廷互不gān涉,这是数百年都不曾变过的规矩。”云倚风道,“王爷救下我,还能算做私人jiāo情,可若再插手风雨门的事,未免有手伸太长之嫌。黎盟主面上自不会说什么,但此例一开,将来倘若江湖要插手朝廷事,又当如何?那群人中,多得是武功出神入化、头脑却简单异常之流,现在能有个规矩拘束着,便不会越界,可一旦规矩模糊了,反对朝廷不利。”

过了阵,又问:“现如今,外头如何说我?”

季燕然道:“无人说你。”

“不信。”云倚风烫洗茶杯,“江湖人啊,侠客不少,碎嘴小人更多。是太难听,所以王爷不愿让我知道吗?”

“是当真无人说。”季燕然拉着他的手,将茶杯拿过来,“先前或许有些污言秽语,但后来得了教训,便没人再敢开口了。”

云倚风微微皱眉:“王爷?”

“放心,王爷什么都不知道,更没坏你的江湖规矩。”季燕然替他斟茶,“是暮成雪做的。”

杀手办事,从来都不会告诉对方理由,说成受人雇佣也好,说成欣赏云倚风、主动要替他出气也好,总之只需要让众人知道,一旦口出恶言,是必要倒霉的,就好。

只可惜,胖貂依然没能要回来。

云倚风笑道:“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季燕然看着他,叹气道,“况且若非因为我,你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福祸相依,倒未必全是坏事。”云倚风牵住他的手,“但我的确要写一封书信给清月了,催促他早做决断,此事已经拖了太久,再有一月,怕是连武林盟主都会亲自登门,那时风雨门可就彻底毁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外头就有管家来禀,说宫里来了消息,皇上请王爷立刻过去一趟。

“还当能难得消停一日。”云倚风松开手,“去吧,早些回来。”

季燕然凑近,在他侧脸迅速落下一个亲吻:“估摸又是为了孜川秘图,我若回来得晚,你便早点歇着。”

云倚风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小院,自己也回屋去写信了。

当年一手创立风雨门,早已将那里当成了家,现如今要亲手切断联系,自是万分不舍的,可再不舍也得舍。况且……自己怕是没多少日子了,若是运气好,能多拖个三年五年,那待在王府里观花听雨沐秋风,有心上人陪着,有老太妃惯着,总要好过像先前那样,日日奔波于江湖中。

如此一想,便释怀了,落笔时也稳了许多,不会再夹裹着满腹愁绪,悲切切颤巍巍露出破绽,在徒弟面前失去做师父的尊严!

皇宫里,李璟正坐在御书房,翻看面前一摞折子。最近国家风调雨顺,边关安稳,像是事事如意,折子都只是些请安的空话,看多了便昏昏欲睡,比安神药更管用。

德盛公公正候在外头,见季燕然自花园中出来,便赶忙迎上前,笑容满面道:“王爷,是好事。”

季燕然也乐了:“什么好事,能让公公这般见过大世面的人,都高兴成这样?”

“王爷见到皇上后,便知道了。”德盛公公笑得越发乱颤,若在面上印墨再糊张纸,取下来八成就能拓出一个年画娃娃……不是,年画公公。

季燕然笑着拍他一把,自己进了御书房。

而李璟的心情果真也极好,连君臣礼都免了,直接丢过来一本书册:“快看看。”

季燕然接住翻了两页,就见那是一本剑谱,像是有了年岁,连印章也已晕开,再一看落款,不由吃惊:“长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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