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262)

客栈小二惊道:“嚯,这可是好马!”

“那便记得喂它最好的草料。”江凌飞丢过去一枚碎银,“有劳。”

客人出手如此阔绰,小二自是喜笑颜开,嘴里连连答应着,又给他整理出最好的上房——说成上房,但这贫苦之地的“上”字,显然不能同王城相比,也就稍微gān净些罢了。幸好江凌飞不挑,只把所有门窗都关紧,自己从包袱中取出一枚药丸,就着温水吞了。

窗外云霞渐隐,日头在山后打了个滚,像被黑云吞下的金红蛋huáng,瞬间就没了影。

小二打了个呵欠,正昏昏欲睡做着美梦,突然门就被人推开了,一股冰冷的风夹裹着同样冰冷的声音,还有分量十足的银锭子,在高柜上“骨碌碌”打了个滚:“一间上房。”

“……是,是,贵客这边请。”小二揉了揉眼睛,心花怒放地想,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客人一个比一个阔绰贵气。上楼时忍不住偷眼打量,就见此人一身黑衣,披风上带着帽子,将眼睛遮去大半,只露出下半张脸,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抿着,藏有几分笑意。单手托在胸前,那里鼓囊囊的,似乎包了一个活物。

不会是个孩子吧?小二这么想着,被惊了一跳,再细看时,却又觉得似乎太瘦小了些。原想再问两句,可一看他背上那把寒光森森的长剑,便把什么疑问都咽回去了。

“贵客您先歇着,我这就去烧水。”

待他走后,暮成雪手指一掻。

雪貂“咚”一声跃在桌上,震的茶壶“哐”飞起半尺高。

轻盈。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透。

临近腊月,天寒地冻,客栈里统共没住几个人,门口的破灯笼被风chuī熄之后,就更像黑店了。有头一回宿在这儿的客人,裹在不断散发异味的被子里,听着外头鬼哭láng嚎的风吼,怀中紧紧抱着钱袋,吓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子时了,有点困意了,偏偏楼上好巧不巧传来一声闷响,登时惊得跳起来就要跑,可再凝神时,耳畔却又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于是便再度提心吊胆地钻进了被窝。

桌上烛火惶惶跳动着,在墙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

江凌飞坐在chuáng边,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是谁要买我的命?”

“不是买命,是买清静。”暮成雪剑未出鞘,只用冰凉剑鞘抵住他颈间动脉。

江凌飞额头沁出冷汗,脊背僵直着,一动周身便痛如撕裂。他幼时曾受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因此每到固定的日子,便要服药运功疗伤,期间断不可被人打扰,这算是他的致命软肋,多年来一直藏得严严实实,连季燕然都被蒙在鼓里,知道实情的、甚至知道自己需在哪几天服药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个。

江凌飞眼前出现幻影,咬牙道:“江家根本没出事。”

“江家有没有出事,我不知道,亦不关心。”暮成雪手腕翻转,“但有人嫌你碍事。”

一股炽热内力打入血脉,江凌飞身体瘫软,彻底昏了过去。

……

腊月底,一封书信送到了西北雁城,将军府。

“是江大哥。”云倚风拆开仔细看过,“他说江南斗没事,但江家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估摸得五月才能回来,让我们不必担心。”

“一竿子撑到五月,看来这回的确有些棘手,你写信问问他,看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季燕然替他捏核桃吃,“还有,中午的时候,皇兄也派人送来了八百里密函,说已经安排御林军护送谭思明西行,最快年后就能到。”

云倚风闷声道:“一扯起耶尔腾,我就觉得脑袋疼。”

“这么有空,不如多想想你相公,想什么耶尔腾。”季燕然捏住他的嘴,“腊月二十八,城里家家户户都要杀猪宰羊,我带你去看热闹?”

“杀猪有什么好看的。”云倚风闭起眼睛,对这乏善可陈的文娱活动相当没兴趣。他最近正躺得骨头苏身子软,很有几分养生养过头的意思,总之越发容易犯困了,坐着就不想起来。

季燕然看得哭笑不得,将人打横抱回房中,解开了腰间盘扣。云倚风浑身打了个激灵:“光天化日的,你要做什么?”

“有些事,光天化日做才有意思。”季燕然剥掉那身柔暖寝衣,露出白生生的一把腰,“再不出去走走,真要在家中闷坏了。”

云倚风友好提议:“脱都脱了,不如就地睡一觉。”

季燕然听而不闻,取出冬衣替他一件一件仔细穿好,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云倚风很是遗憾,一拍他的肩膀:“不解风情啊,萧王殿下。”

“留到晚上,风情和这一身衣裳,我一并替你解了。”季燕然将人圈在自己怀里,在那细白的脖颈间亲了一口,“但现在,别想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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