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155)

作者:闻笛 阅读记录

宋云归答道:“假倒未必,只是侠义二字,乃是江湖中人在顺境时所佩的装饰,就像富贵之人会用首饰装点自己的仪容,武者也需要装点自己的精神。装点出的美貌并不是假的,但却是经不住考验的,一旦遇到逆境,便会显露原形。”

木雪露出诧色,一时没有应答。宋云归轻笑道:“我与你说这些话,并不是要你立刻相信,你只消用自己的眼去看,自己去见证。”

木雪诚惶诚恐,立刻辩解道:“我怎会不信先生的教诲,只是我才疏学浅,一时无法领悟。”

宋云归点点头道:“你对我一片赤诚,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平日忙于公务,疏于关心你的生活,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木雪道:“我只想为东风堂效力,别无所求。”

“当真?说来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若是相中了哪家公子,尽管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木雪一怔,双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我一心效忠堂主,并无他想。”

宋云归挑起眉毛,温热的手掌再次落在她的肩上:“好,只要你愿做我的利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是。”木雪重重点头。

经脉之间剧烈的灼痛,来自背后尖锐的目光……种种歧遇在她周遭织成一只看不见的牢笼。唯有宋云归的承诺是穿过牢笼的阳光,重新将她的心火点燃。

不意间,她仿佛扑火的飞蛾一样张开翅膀。

*

擂台中,安广厦也被困在笼里。

囚困他的牢笼是看得见的,由锋利的刀织成,三种不同的刀,三个相异的人。

这三个人虽然容貌、身高、长相各不相同,却都有着相似的优雅仪态,他们自诩琴师,说话的声音也如翻弦一般嘈嘈切切,冷冽悦耳。

好听固然不假,只可惜无甚温度,吐出的字句也如寒冰一样冷酷:“少当家,你当真想清楚了?我们以三敌一,当真不会坏了规矩?”

他们表面说着问询的话,口吻却满是挑衅的意味,像是迫不及待地将安广厦的怒火挑起。

安广厦却没有怒,只是淡淡道:“无妨,你们尽管三人一起上,我愿赌服输,绝不会追究规矩。”

三人像是等待了许久,待他话音一落,便迫不及待抽刀出鞘。

出鞘的声音也极齐整,三种不同的质地砥磨出高低不同的声音,却又不约而同地汇向一处,汇成一道尖锐的声响,仿佛银瓶乍破,冷泉入渊,回荡在山巅久久不散。

而后,缭乱的刀光便化作牢笼,将安广厦囚困起来。

只有看到三人成阵,你才会恍然惊觉,原来方才他们与木雪轮番竞逐,不过只是戏耍罢了,根本没有使出真正的本事。

他们用刀光织出的曲谱,每一个音符都是乖戾的,一旦触碰,轻则皮开肉绽,血沫飞溅,重则遍体鳞伤,筋断骨裂。

任何人被关在这样的囚笼里,被这样鬼魅的旋律萦绕,都难免感到恐惧。

三人的身形交错,衣袂翻飞,神情从容,连发冠也不曾披散。安广厦却已挂了满头的汗珠,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着。

但安广厦没有露出怯意。

他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

人的身躯当然不能化作钢铁,哪怕练了金钟罩这样的上乘内功,在刀山火海面前,也至多坚挺一时半刻。

但人的意志却可以化作钢铁,时时刻刻抵御恶意的侵扰,不屈不挠。

安广厦就拥有这样的意志,他年纪轻轻便成为西岭寨大当家,而后又经历了家门衰破,身败名裂,沦为阶下之囚,从巅峰堕入谷底。他几乎将别人一生的辉煌与坎坷都包揽了一遍,可他的枪却依旧光亮,依旧笔挺,像是从未经历过困顿折磨的少年一样。

正因为如此,他毫不在乎别人的冷眼,也不在乎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他只在乎最终的结果——只要能赢,便绝不认输。

他已经精疲力竭,嘴边却挂起了笑容。

朱羽不由得怔住,他的刀是不讲情面的,无时无刻不在窥觑安广厦的人头,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在身陷囹圄、性命攸关的危机面前,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禁发问:“你笑什么?”

安广厦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扬起嘴角,道:“因为我很高兴。”

“高兴终于能送死了吗?”

“当然不是,我高兴是因为我已看穿了你们的伎俩。”

朱羽一怔,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眼下琴师三人将安广厦围在擂台中央,好似猎人围住一只困兽,眼看困兽的体力所剩无几,只消再有十个回合,猎人便能够把困兽制伏,迎来彻底的胜利。

——他本是如此打算的。

可困兽却面带笑容,不紧不慢道:“你们的阵法与旁人不同,在于三人所持兵刃各不相同。旁人的阵法追求整齐划一,而你们却如奏乐一般,每个人采取各自的弦调,合在一起却能够携鸣共振,所以你们才敢以琴师自居,从前你们有五个人的时候,织出的阵法想必更加严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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