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殿下让我还他清白(5)

“云府之罪,罪无可恕!”庞甘放下圣旨,沉声道:“云琅,你可知罪?”

云琅起身:“知道。”

云府抄斩满门、夷九族,是五年前的旧事。

佑和二十七年,先帝尚且在位。上元节当晚,宿卫禁军宫变,杀校夺兵,直逼寝宫。

这是本朝最惨烈的宫变。先帝抱剑亲守宫门,先皇后舍命护驾,宫人削发死战,殿前司赶来时,血已染红了白玉石阶。

宫变震动朝野,六皇子奉皇命,将八万禁军筛子一样过了一遍,凡是有些含糊可疑的,一律下狱彻查。

人太多,连御史台带大理寺的牢狱都被塞满了,刑场的铡刀也砍得卷了刃。

年头过得不久,人们还都记得清楚。京城里稍年长些的,都能历历数出那时的弥天血气。

当时的禁军统领,正是端王。

禁军哗变,端王难辞其咎,也被下狱彻查。

只是谁也没能料到,不等案子彻底查清楚,到第三日,端王就无故暴毙在了天牢之中。

端王妃闻讯,只身携剑入京,闯宫自尽。

圣上震怒,令六皇子雷厉风行彻查始末。才查出来了竟是镇远侯意图谋逆、又借机灭口,意图尽数将哗变罪行栽赃端王。

如此滔天大罪,镇远侯府一朝倾覆,满门抄斩,也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你却公然逃罪乱法,罪加一等!”

庞甘居高临下,厉声:“你可伏罪?”

云琅点头:“伏。”

他答得太过痛快,庞甘凝起的气势无处着落,虚晃一着,视线落在云琅身上。

四周愈静。

庞甘语气愈沉了几分:“隐匿之后,你逃去了什么地方?”

云琅想也不想:“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庞甘追问:“都做了什么?”

云琅笑笑:“亡命之徒,自然是逃命。”

庞甘紧迫不舍:“何人助你脱身?”

“众叛亲离。”云琅叹道,“孤家寡人。”

案问到此处,便再问不下去。

庞甘仍不甘心,拄着拐杖缓步上前,欺身低声:“云琅,你如今已命悬一线,该说些什么,心中总该有数……”

云琅笑一笑,在刑台前盘膝坐定。

庞甘看着他。

五年前一场变故,整个京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全城戒严,禁军里三层外三层把京城包了个结实,云琅逃出城,不可能无人相助。

庞甘一心要追出同党,一并问罪论处。却不想这宫中养尊处优、钟鸣鼎食骄纵出来的少年纨绔,到了生死之际,嘴竟仍紧得半个字也撬不出。

庞甘再要说话,一旁监斩官低声道:“大人,时辰……”

庞甘脸色沉了沉,拂袖回了高台。

御史中丞再忍不住,急道:“少侯爷!”

他站得离刑台近,声音压得虽低,云琅却听见了,跟着回身望了一眼。

御史中丞脸色涨红,牢牢盯着他。

云琅被他盯了半个月,一阵头疼,下意识保证:“我不越狱……”

“少侯爷那时说得什么?!”御史中丞有官阶,不被禁军阻拦,激切哑声道,“万全之策——”

云琅失笑。

他这一笑,御史中丞背后忽然腾起寒意,整个人怔怔立在原地。

云琅被侍卫司暗卫拿获,押进御史台,就已不能再逃。

圣上与端王兄弟情深,对镇远侯府余孽从未放松。朝中已有云琅逃往北疆的流言,再逃下去,流言早晚要变成怀疑。

北疆苦寒,将士爬冰卧雪死守燕云朔方,粮草是命。

半点经不起动荡。

黑衣人劫囚时,御史中丞听云琅说法,以为云琅当真心中有数,还多少松了口气。这一刻,御史中丞却忽然想明白了。

云琅从没想过什么万全之策。

云琅现身被擒,是来赴死的。

“老太师。”监斩官低声禀道:“时辰已至,监斩大臣只剩琰王告病未到。”

庞甘神色冷峻:“开斩。”

“是否不妥?”监斩官犹豫,“琰王毕竟奉命监斩,可要派人去请一请?”

“不是告病么?”

庞甘没能从云琅口中逼出同党,正连恼带怒,冷然嗤道:“真当皇上处处护着他?有了今天没明天的短命小儿,来看监斩,再叫血气冲撞了,一不小心一命归西,是谁之过?”

监斩官稍一迟疑,硬着头皮道:“可是皇上——”

“皇上如今忙着处理北疆之事,早已不胜其扰!”庞甘厉声,“我等为臣,岂不正该替君分忧!”

监斩官额头尽是冷汗,不敢再开口,称是后退。

云琅原本阖眸盘膝静坐着,不知听见哪一句,睁开眼睛。

“琰王萧朔?”侍御史在刑台下,悄声问老文吏,“可是端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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