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134)

这话说着,王栩面颊上挂在的眼泪还在。但这个从小没有母亲的孩子的声音却很平静。或者说,他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就没那么像个好骗的小孩了。

“……”

“别人都可以在那个时候,觉得她坏……或者,觉得她最罪无可赦,毫不留情地惩罚她,可是,你是不一样的。”

“就像,我现在只有你跟我爸这两个亲人一样,我妈妈曾经也只有你。”

“我只要去想一下她的心情……这么多年的心情就会很难受,想到她曾经对着你那么哭,后来还那么恨你,恨到那么久都在恨着你,就觉得好多事,真的很难受。”

“明明,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可那个时候。”

“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她呢!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呢!”

这最后一句大吼,今天其实是生日的王栩说的小到几乎听不见。但是说完,他却第一次怒而挣脱顾东来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夜色中快步跑去了。

这大晚上的,又经历了刚才的事,一个孩子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只能回自己去家了。

可是被单独留下的顾东来却好像,头一次问亲外甥问住了。他的手指白的厉害。指尖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耳朵里,根本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时间,长发男人的发丝随风垂下,脸上从来都傲慢而尖锐的表情有着长久地空白,好像就是王栩那最后一个问题把他整个心都抽搐,泛起一种莫名的不适起来。

直到,他低下头,看到手上带着的舍利佛珠。

并仿佛又听到了多年前,那个和王栩一样和他有着亲人的关系,却在洪水中一边飞一边问他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以及,那抓着最后一线生机,在大雨中伤心欲绝地望着他的那双珠子般柔软无助的眼睛。

【“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像现在这样这么对我……”】

【“您是我的哥哥……是我在这世上的亲人,为什么你现在反而和他们一起来害我,害我的孩子和胜哥……”】

【“…是你说了,无论你将来在哪里,你都会回来。”】

【“可为什么,我苦苦对着天上叫了那么久的哥哥,求你出现,你都不来……”】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我已经拖累了你……是啊,一个即将要成佛的菩萨,怎么可以有我这样执迷不悟的妹妹,我成了你的耻辱。”】

【“我的亲哥哥……只想成佛,永远只想一心成他的佛罢了……”】

——【“可顾东来,我好恨你,我真的,真的好恨你的无情……”】

“——!”

……

21:00

当方定海一个人站在殡仪馆前,他白皙漂亮到像个天仙下凡一般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面容,还有那睫毛很长的双眸地依旧不喜不怒地像一尊佛般闭着。

一片皎洁月光从头顶落下来将他的面容遮住,眼窝鼻梁下是一截晦涩不明的阴影,至于双手则插在兜里在想什么事。

头顶,圆月当空。刚刚上来帮了他们忙的阴差方才已经走了。

九点之前,阻止某个不懂事的小孩乱跑刚刚好。毕竟再晚一会儿,一个大活人进了阴司,就只能永远变成死人了,也难怪,刚刚那两个阴差跑的那么急。

【‘法僧,多谢你和孔雀菩萨告知吾。’】

【‘吾若是这次耽误了事,怕是难辞其咎,不过这入了阴司就不能还阳的规矩,一般凡人还真不知情。’】

【‘下次二位若要用到阴司法术寻人,吾一定尽力效劳。’】

正如它们所说,进了阴司的人都出不来了,这次也真是挺险。

好在一切及时刹车,也不算酿成什么后果,不过说到这,两个阴差却也不免提到了一句顾东来,又在话语间第一次以鬼的角度来评价了这个人。

【‘不过,菩萨固然脾气不好,却是个性格极正的人。’】

【‘法僧若是能助他早日渡了迦楼罗一家,也是善报功德一件,因为就像地藏王所说,明王一直是个即便有苦,也不愿和人说的人。’】

【‘苦,无人可诉,无人能懂,才是世间最苦。’】

这很罕见。因为阴差们对于顾东来的过去似乎有些了解。可阴差们说完这话,却也没解释更多,赶紧先一块继续回地底了。

这让方定海想了会儿这事。但除此之外,他的神情却也不像有心情一直想这些,因为接着,年轻僧人任凭一只手抬起来,才看着自己那只从兜里拿出来的手。

这‘手’,就如同顾东来之前推测的那样,是受了什么伤。

但方定海之所以不想让别人看到,却是因为另一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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