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404)

“生死本不由命,所以……明王,要杀便杀吧。”

说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只差没咳出一口血气的方海问一身白衣丝毫不畏立在禅房,这个年纪其实也还很轻却更有一种如风气度的只身面对顾东来,说话的口气很淡也很平。

他的一双眼珠和脸上的疤更添几分病气,明明这个人在淡淡说着世上最心狠薄情的话,可他的话语却那么不怕死,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文质胜于武力解决的人,无论是在狮驼岭化为无面僧时,还是逃出生天,重见天日再成为方海问时,踏海问佛者,永远有自己的个人价值。

可在他眼前这个人,恰恰是常人所不能挑战的邪肆狂妄之人,紫气东来孔雀顾东来其人,天生就不把世间万物放在眼里,即便三千佛法世界已经过去多年,明王本人依旧是一个把屠刀握在手中的人。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么,方海问。”

这话咬牙说出,一头长发洒在眉间,鼻梁,嘴唇上染着先前的血色,大雨中,顾东来表情阴森盯着人的时候眼神十足邪气,即便还要护方定海周全,但他一身将二人对峙下的寺庙空气都镇压得紫气流转,真的杀心起了的情况下更是不把过往和任何人之间的情面放在眼里。

“我顾东来眼中从来没有善恶慈悲,没有什么可笑的人命大局。”

“我高兴就是善,不高兴就是恶,我想保的人就是我的命,我不在乎的人死了也和我没关系,我自私自利,残忍冷血,所以其余人的死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高兴要杀人,谁也拦不住我。”

“让我要保的人死,就是无能,和我作对,我一个不留。”

“而我现在要杀了你也易如反掌——”

这一句话,顾东来都快急疯了的情形下却也真的不打算和任何人阻拦他救方定海的人客气了。方海问退后一步,和他打到了一起,可就在长发明王要直接越过方海问这一道把他唯一想救的那个人带走时,顾东来却听到了内里有什么东西被碰到的声音,随之是一个人弱不可闻的一声咳嗽和阻止。

“……师兄。”

“让我来和他亲自说。”

就是这隔着恐怖大雨和雷电,但好歹能令人听到一点那人模糊鼻息喘气的声音,使杀心都起了的顾东来的手停下了。海问师兄听到身后这声音也跟着眉头皱紧,想到刚刚在禅房里自己这个半条命都丢了的师弟一醒过来就问对方怎么样的样子,却也无可奈何,又一语不发地任凭面前的长发男人一下越过自己快速跑了进去。

禅房门被推开,顾东来一听到方定海的声音的刹那就已经不想去管任何人了。

可当他真正迈进来时,他的脚步却还是一下放轻了,心头的一切迫不及待想确定这个人安危的念头也一下窒停了,因为当他走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蒙在眼前的白布,而一瞬间,顾东来双眼通红,只站在原地,却也突然不敢走上前,那个现在什么都看不到的人却对他轻轻开口了。

“你在哪儿。”

“……”

“顾东来,你已经进来了么。”

这个问题,明明听上去那么寻常。可现在走不过去的顾东来却咬牙低着头站在原地一个字都发不出。门外方海问已经走了,可面对唯独留下的他和方定海这么面对面,他却几乎快要恨死自己了。

因为眼前只见,一个人躺在禅房中的方定海只披了件白色里衣,那胸骨血肉已经溃烂发黑,被五脏六腑中佛毒的浸入,手指都白的几乎要没有颜色。

三天。

这个人明明还那么年轻,光明,凭什么就因为他的过错而只有三天。而感觉到一个人隐隐约约站在自己不远处,却无论如何不靠过来,床榻上一袭白衣的年轻僧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微弱地感知着他身上的法力流动开口道,

“顾东来。”

“别生气。”

当下,他只能虚弱用力地伸出一条手臂尽可能抓着长发男人一只胳膊,又感觉到对方终于走过来到他面前抱着他,披散在阴郁惨白面颊上的顾东来只单手捂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道,

“我是生气,生气没人救你。”

“我还生气,是我害了你。”

“……我更生气,就算是这样了,却连我都无法救你,我只能在这里生气,那我和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什么不同,顾东来救不了你!”

“明明说好了……是我该来帮你,和你一起挡下这场劫数的……我什么都没为你做……却已经酿成了最大的错。”

这一句,等在这里,只为了看他醒过来一样的顾东来已经是双眼自我怨恨,在连日来的提心吊胆中冲垮理智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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