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尽黄泉(145)

作者:元灵宇 阅读记录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间歇,我这才敢上前去,走到娘亲身边。

娘亲方才哭得太过厉害,此时脸色发白,十分疲惫地坐在一边,我走上前去,斟酌片刻,说道:“娘子,逝者已矣,还请节哀。”

娘亲抬眼看我,有些怔愣地辨了片刻,哑声道:“小娘子好生面善……啊,那日,那日你帮我提衣服……”

我半蹲到她面前,笑着握住她的手,道:“是呢,我和娘子有缘。”

娘亲垂泪道:“此番还要多谢你,佳音说,昨日也是你帮我晚晚换寿衣……”

“娘子莫要客气。”我想了想,还是编道,“其实我昨日在整理小娘子遗容时,用法力去探查了一番,发现小娘子周遭并无任何怨气,想来是平安去了地下,因此娘子只消原谅她不能在您面前尽孝,却不必担心她过得不好。”

娘亲愣愣地看着我,问道:“果真如此么?”

我点头:“千真万确。”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娘亲起身走到棺材旁,轻轻地摸了摸上面,过了片刻,忍不住向我道,“那我能不能再看看她?”

我按住棺材盖,温声道:“莫要扰她安息了。”

娘亲收回手,神思恍惚地点了点头,喃喃道:“你说的是……”

二嫂上前扶住娘亲,道:“娘,我们该出发了。”

在大哥二哥搬棺材的间隙,我听娘亲问道:“三郎果真回来么?”

大嫂道:“放心罢,他此时应当已经在桃林了。”

我一愣,忍不住问道:“桃林?”

大嫂淡淡笑道:“小娘子有所不知,四明山下有个桃林,我家小姑很喜欢那里,因此墓地也选在那边。”

“桃林不是被烧毁了么?”说完之后,我大感后悔,忙抿住嘴,生怕他们看出什么端倪。

“原来小娘子也知道那件事。”大嫂倒没有觉得异常,只轻叹了一声,道,“前两年是烧毁了,小姑走后,那人回到鄞县,又去重新种了一片。”

“我要重新种一片桃林,再做一个竹舍。”崔未晞的面容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当年觉得这是为来日归隐做的打算,却未曾想还没付诸行动,我已经离开这个世间,而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我离开之后,崔未晞竟然兑现了诺言。

他们出发许久后,我仍旧愣在火堆边,直到火苗尽熄,晨曦微露,我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往城门走。

回到崔府之后,我立即写了信,将灵鸽放了出去。等到傍晚的时候,我掐着以往爹爹下值的时间点,来到了府衙附近。

古占云下值很晚,我申时出门,觉得自己少说也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轿子出了府衙。

我朝夜市繁华,鄞县虽不如临安,此时却也是人来人往,我缀在轿子后跟了一会儿,蓦然发现轿子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古占云一身便服而出,轿夫则自行离开,只留下他和另一个侍卫。

他们去了路边一家面摊吃东西,我想了想,决定走过去,装作陌生人一般坐在他们旁边。

他们的面很快便上来了,在吃的时候,古占云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吃完,他才说道:“海刃,晚上再挑几个人去罢。”

那名叫海刃的侍卫应道:“好,我这便去安排。”

“嗯。”古占云却坐着没动。

海刃已然起身,见此情景,有些迟疑道:“官人不一起回去么?”

“我等会儿自己走回去。” 古占云抬头看了海刃一眼,淡淡道,“无事,你去罢。”

海刃领命而去,古占云等了会儿,然后站起身,缓缓行走在灯火之下,我跟在他十步之外,一路走走停停,过了好一会儿,古占云进了一家酒楼,我抬头看去,有些愕然,发现这竟是望月楼。

我心有所感,走进去后,看见古占云在掌柜那里取过一只点心盒子,尔后迎面向我走来,擦肩过去后,复又继续往回走,片刻之后,海刃带着几个人走过来,古占云将点心盒子交给了海刃,我虽离得不近,但如今在修炼之下,听力比往常好了许多,因此听到了他吩咐海刃的话:“莫颠到了点心,过去之后,将点心交给二郎,多看顾着他们些,若有什么事,赶紧去请大夫。”

海刃一一应下。

我蓦然明白过来,对古占云有了些愧疚之情,一时倒不知该不该再继续跟下去,不过还未等我纠结完,海刃道:“管家说,静斋先生的使者已经离开了,他走时颇为气愤,也未道明去向,官人您看……”

古占云淡淡道:“不必理会。”

“是。”

古占云果真与静斋先生有联系,只是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我决定继续跟下去。

海刃走后,古占云很快就回到了家中,我跳进院子,一路跟着他回到卧房,只见一个女子迎了过来,想来是古占云后来娶的妻子,也就是我的表嫂,表嫂如海刃一般将事情与他说了一遍,不过她的话更加具体:“……那位官人仍旧坚持要您为他们伪造一份留在鄞县的证明,我便按照您的吩咐拒绝了,他很是生气——只是郎君为何不答应呢?他们后面必然也能找别人相助,如此一来,既不能阻止他们,又会得罪他们,岂不会引人记恨?到时候他们若是将阿郎的事抖出来,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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