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85)
林荆璞抿唇耐着那阵冰凉,上身不由缩了半截。
魏绎的手渐渐暖了,没舍得拿出来,贴着他后背的肌肤愈发放肆,这是他眼下唯一抽得出心思玩的乐子。
“没空闹了,魏绎,”林荆璞拧着眉头要躲,呵出的热气升腾化烟,“别闹了……”
“朕知道,就一会儿。”
魏绎敷衍应着,听他这一声声催促,便越想在这关头争分夺秒。
林荆璞指尖泛白,他要站不住了。魏绎偏在这时候及时收住,狠狠吃了他一口,便草草完事。
两人若无其事地进了暖殿。魏绎坐在龙案前,接着翻阅昨夜通宵未对完的账目。林荆璞在他对面,也一同帮着看账。
他们等不了从临州允州传来灾情的消息,救灾迟早得从国库中拨款,钱便是得从这些账目里扣出来。
眼下钱能救人命,魏绎无暇再跟六部装糊涂,他得将当下国库的存银理个明白。
国库归户部管,而户部的帐历来都是糊涂账。
魏绎昨日在澜昭殿上已将邸报上的账目打回,让户部要员重新审计。这几本正是新呈上来的,明细上是清爽细致了些,可要细究起来,还有不少问题。
“庾学杰这账做得精明,”林荆璞看完了一本,拢袖搁下,嗤笑道:“在马鞍前加上‘革金’二字,便名正言顺地比市价高出了五倍,可想要查对,也无从查起。”
“庾学杰也就这么点偷鸡摸狗的本事。”魏绎道:“恐怕国库的实际存银,比户部报上来的数额还要少。”
林荆璞颔首:“少得多。”
“照这么看来,就是十日前得知了两州灾情,朝廷也未必能拨出足够的赈灾之款了?”魏绎心中发沉。
两人一抬头对视,彼此眼神中又有些恍惚。
林荆璞先淡淡移开了视线,忽又想到了什么,忙再次翻开那些账目,沉思道:“朝廷囊中羞涩,会不会是有人明知赈灾之款会发下不足,抑或者是急着用那一大笔钱,故而瞒报。”
魏绎凑过去看他的那本账,搭上他的腰:“你是说,燕鸿取了国库的钱私用,为了不让人发现这笔钱款的疏漏,让庾学杰做了假账,还瞒报了两州灾情?”
“极有可能。”
魏绎:“可燕鸿不是贪财之人,他不稀罕将银子珠宝放在家中玩乐。若他真拿了那么多钱,又会去做什么?”
林荆璞也猜不准,又道:“这里头还有一点说不通。”
“你说。”魏绎也察觉到了不对,但把话让给了林荆璞说。
“燕鸿就算是侧目朝野,在地方上也能只手遮天,可他毕竟牵连的不是一两条人命,而是两个州的十几万条人命,等死的人一多,洪水又易发疫病,又怎么瞒得住?燕鸿精于算计,他也应将我与亚父传递消息算在意料之内,他知道灾情瞒不住的。要瞒,也最多再瞒半月,邺京迟早都会知道临州允州发了洪、死了人,那个时候,朝廷还是得筹算拨款赈灾,这帐上的疏漏还是会被曝晒于青天之下,除非——”
林荆璞戛然而止,挑眉一笑。
魏绎已明白他的意思,冷笑起来:“除非他花出去的那笔钱,刚好就差这么几天就能够回笼。”
第46章 烂泥 “折腰事君王,风流也惘然。”
林荆璞塌腰,慢声道:“钱既能回笼,说明燕鸿拿国库的银子,做的是有本生意。”
魏绎依稀觉得掌心之物要软化了,舍不得用力,说:“什么生意的流水会如此之大,舍得让他弃了两个州?”
“能把两个州的救命钱都搭上,不会是小生意,燕鸿又是丞相,他的手笔必然关系到本国民生,譬如粮食、烟草、盐场、布匹,可做这些生意想在短时内周转银钱,没那么容易。”林荆璞说。
燃了一夜的灯心将余烬,殿内无人伺候,魏绎便去掀了灯罩,用扳指将灯芯压灭。
账目上的字忽暗了些许。
林荆璞看不清,只好抬眸去看魏绎,见他已搬来了张四脚凳,挨着自己坐。
他也没挪,眉梢微挑,“你不对账了,又要与我推心置腹?”
魏绎笑了,说:“确认了国库没钱,这帐对与不对有何要紧,反正也生不出白花花的银子来。户部养的都是些人精,帐上有再大的漏洞,他们总有办法能圆回去。燕鸿就是拿了国库的银子,可朕要抓他的把柄,还得花上不少心力。而当务之急,是救灾。”
林荆璞搁笔:“你拎得明白。”
魏绎翘起了腿,斜身去玩他手上的金镯:“都是人命啊,朕耽搁不起。疏通水道的赀货人马须得尽快赶到临州允州,粮食也得跟上,哪个不要钱?燕鸿不管他们的死活,朕坐在这张龙椅上,总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