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安(23)

作者:西河不明生 阅读记录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想必那些士兵断不会将这倒霉神同昭国的凌江侯往一处想,我便放下心来,又疑惑道:“兹哲女子......有什么神奇的吗?为什么要带她们去长都?”

还未等师父回话,薛示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据说兹哲族里有通灵秘宝,祈风求雨甚是灵验,且兹哲女子能讲兽语,古往今来,驯服了不少珍禽异兽......自立赤冲,左右双王便设王苑,请兹哲族人豢鸟驯兽。”

我突然想到那日在街上见到的花和尚,据他说,他手里的那只金追便是从赤冲王苑里来的。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他们现在抓了兹哲女做什么?”

薛示闻言,笑而不语,倒是师父在旁为我解释道:“如今赤冲既灭,绪国不能再作观望之态,天下将成南北两局,此时献上赤冲逃出的兹哲女,更显友睦心诚。”

我听言愤慨,驳道:“他们说打就打,说和就和,那兹哲女子又不曾做错什么?家国皆灭,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被抓去显什么诚心。真要想和睦,那不如两个皇帝坐一起,共治天下好了。”

薛示听了我这话,却并未像往常一般笑我,正色问道:“阿梧,你猜那赤冲为何亡国?”

我正生气,便不愿去想,只说:“养了太多鸟兽,把他们的王宫吃穷了,大家没力气打架,自然就输了。”

薛示摇摇头道:“山无二虎,国无二君。赤冲双王并治,立国时信誓旦旦,必要二人齐心,谋个壮阔蓝图,可这几十年来政纲混乱,法度依人而定,朝令夕改之事不一而足......这样的国家,又怎么能保护好自己的子民呢?”

“兹哲女子自然是可怜,可是成王败寇皆是如此,只要有了对立的政权,便不能再有中直的人。”

听了薛示这番话,我不觉胆寒。生民何辜?坠茵落溷,地域国籍又岂非自己能选?一朝国家倾覆,便人人都成了能够肆意折辱的败寇,可究其根本,到底又有什么不同?师父不是说,四五十年前,天下皆是一家吗?那时候的日子,又是什么样呢?

师父见我眉头紧锁,神情怆然,以为我是在为那些兹哲女子悲痛,便来安慰我道:“不必挂怀,你我行医积德,世间之大,何处没有容身之所?”说罢,又意有所指地看了薛示两眼。

我默然地点点头,便坐在一旁发起呆来。师父给薛示扎完了针,见我仍是闷闷不乐,便提议说出去走走,天色尚白,晚风吹起来也温温的,等给薛示喂完了药、安顿他睡下,我便和师父出了客栈。路过那囚车时,我又是一阵难过,师父叹了口气,拉着我快步走了。

我们一路沿着官道朝南走,借着晚风,竟隐约听到两声蝉鸣。路边山上时不时能见到几丛缓缓开放的忘忧草,我摘了两株,想着回去裹上面糠炸着吃是最好不过了。

这几日赶路,师父也没让我落下课来,得空便抽我背经。此时见我心情已缓,便又开口道:“今日便背《玉函经》吧。”

我心中一松,《玉函经》只讲脉理,并不用背那许多方剂,我虽研习不久,却也能倒背如流了。清清喉咙道:

“夫二仪之内,惟人最灵,禀天地精英之气,故与天地相参......”

“天一生水,刚柔渐行,是以人之始生,先成其精,脑髓既足,筋骨斯成,皮坚毛长,神舍于心......”

还未背上几句,却听见前方一阵车马声来,我与师父闪至路旁,看见为首的正是今日客栈马厩里那两人,此刻十多人正押着中间那辆囚车往南边来。

我心中疑惑,竟是要连夜赶路去长都吗?转念一想,恐怕他们是急着回去领赏钱呢!

为首那两人路过我和师父,认出我来,那个子矮些的还笑着朝我挥了挥手,带着他那不怎么合身的军服也抖落了几下。

我心中默默道:“这些兹哲女子知不知道你要拿卖了她们的钱去娶别的女子呢?”

车马走过,带起路上不少沙尘来。暮色已至,天际暗蓝,我和师父站立一会儿,正欲起步继续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一阵碎裂声,随即就是杂乱的喊声。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眼前突然一道金光闪过,手上握着的几株忘忧草突然被什么东西叼了去,我抬眼一看,对上两只翠绿的眸子。

又是一阵清脆的击打声,借着暮色,我瞟见一道流星般的银光打在那裹着黑布的囚车之上,定神细看,竟是一条拴着无数银丸的索链,只见银光起落,囚车晃动几下便炸裂开来,黑布委地,木节四散,露出里面的几个人影来。

我循着银光看去,只见一个隐约的女子轮廓立在囚车一角未断的木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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