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安(3)

作者:西河不明生 阅读记录

“嗯……纵然我不愿救,那也得救。”我想了想,便这样回师父。

“如果这个人是你的仇人呢?”师父又问道。

“那要看是多大的仇啦……镇上药铺家的李阿昌,回回都抢我的糖葫芦吃,他要是生了病求到我跟前,我定然要让他给我磕三个头、叫三声爷爷才能给他治!”

既说到此处,牙里不免泛酸,想起糖葫芦的味道来,不过只飘移了一会儿,嘴里心里又满是香香的麻椒味了。

师父听了我的话并没什么反应,翻了两下火,又继续问道:“若是......若是这个人杀了我呢?”

我突然浑身一震,分不清是被吓的还是被呛的,连着咳了好几声,眼泪都要出来啦,坐也坐不稳。师父只是看着我,等到我平复下来才给我递了些水。

“师父,阿梧不会让你死的!”

在我的眼中,师父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没有人会想来杀师父,更没有人能杀的了师父,除非他老人家自己不想活了......

可这日子多好哇,他徒弟多乖啊,师父怎么会不想活呢?

“我们一生治病救人积德行善,若如此这般都要被歹人觊觎,那这世道算什么世道!”

师父笑了笑,只当我是小孩子气性,“我是说如果,如果和你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求药到你面前,你给是不给?”

相似的问题师父曾经也问过我的,我总是囫囵过去,师父并不大难为我。可我总觉得这一次师父问的和之前的问题都不相同,具体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我无法逃避,必须回答。

我沉默了多久,师父便等了我多久。火丛里的鱼已经黑透了,手上的纸包不住香香辣辣的油,便沿着我的手腕滴落下来,在月色和火苗的闪烁下,那一道油痕更像是流在我手上的血迹。

“我会救他,”我想好了答案,“跟着他、照顾他,直到他痊愈......”

师父依然没有说话,我抬起头对上师父看我的眼睛。

“然后杀了他。”

☆、石花

师父和我沿小路上山,山脚尚有人烟,行至中部杂草便多了起来,陈年的叶子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本就隐约的小路又变得愈发不可分辨。莫论山上水汽充沛,多是阔叶的乔木,师父寻了一根长枝在前面探路,我背着竹箧跟在他身后。虽是正午时分,在山中行走,我们的衣衫下摆还是湿了一半。

莫论山脉南北纵向,西侧便是涂州,东面则是充州,若从北山下去,便入了昭国地界。我们奔波一早上,只攀到了南峰的山顶,但据师父说,那要找的长生的草还在中间的山谷里。看这山路曲折漫长,恐怕是擦黑才能到山谷中去,我们便决定找一处平坦的空地停下来休息。

我有些饿了,刚坐下来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了干饼,又有些懊恼:

昨晚的兔头应当留一只的。

这般想着,嘴里嚼的东西便有些无味,还未来得及嫌弃这干饼,却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我忙去摸身后的葫芦,喝了两大口水才把嘴里那干干硬硬的饼渣冲了下去。正欲把葫芦放回竹匣,却瞄见了地上躺着的一枚木制令牌,正是前日那只灰麻雀留给我们的。

那灰麻雀也真是奇怪,那日被师父救醒后一句话也不说,只盯着我和师父看了半天,虽说看上去他也是尽力收敛了,但那苦大仇深的模样还是让人有些害怕。

看样子那灰麻雀竟像个哑巴,可这哑巴做的也太无礼了些,在客栈大厅里休息了片刻,便又匆匆地出门去了。出门前只往我怀里塞了这枚木牌,我见此人凶恶,被救之后又是一句谢也没有,便不想收他的东西,可师父却说,这木牌便是他的谢礼。

我又把那木牌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说是谢礼吧,恐怕并不值几文钱。若说是名帖吧,也着实没个名帖的样子,连他姓甚名谁也不知晓,整张木牌上空空荡荡,只左下角有一个凹进去的飞鸟般的轮廓,想必便是那人的凭证。

叫他麻雀还是真是叫对了!

虽说木牌上空无一物,但这用料做工确实倒好,四角圆润,握在手里有一种有别于其他木制品的厚实温润感,细细闻去竟有淡淡异香。

师父见我拿着这木牌闻了半天,开口问道:

“阿梧的鼻子可有耳朵好使吗?闻出什么没有?”

我摇了摇头,把木牌递给了师父:

“应该是块好木头,但也卖不了多少钱。”

师父听完,只说我是个财迷,又把我伸出去的手推回来,笑着解释道:

“小阿梧还是得多见见世面,这东西可不易得,你得收好它。”

我这师父虽说医术绝伦,人也俊朗,可就一个毛病我实在是受不了,每每卖起关子来直让人犯愁,总想提起他的脚来抖落抖落,看看那心里嘴里到底装着多少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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