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安(30)

作者:西河不明生 阅读记录

“月桂不知愁,照却几白头。问剑天涯路,恩怨何时休......”

师父白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我在心中默默道:幸亏师父一向睡的早,昨天晚上哪里来的月亮?这薛示编瞎话的功夫也如此拙劣。

我心中鄙夷,手下鞭子便重了。马儿知我心意,仿佛跑的都快些。

再奔波几日,终于回了青州。我和师父离开时还是早春,如今过去了这么久,门前那一片竹林早已绿的发亮,新叶叠叠,清拔葱郁。

浮罗谷依山势而建,本身便零散阔大,居舍甚多。药阁立在后山山腰,专门存放百草百药和一些珍奇药材,寻常起居的地方,便设在了山谷之中。那原是前朝一个重臣的别院,改朝换代,便也荒废了,太师爷重新布置,又加以修整,那荒院摇身一变,就成了浮罗谷众人研习之处。

太师爷去后不久,师父便遣散了谷中众人,在山前寻了这片竹林,架起四间草屋,虽是简朴,却也别有一番隐逸之味。身后便是原先的浮罗谷,抬头还能望见药阁顶上那一片闪闪的琉璃瓦。

我们整顿几天,此处清闲,也无人打扰。我仍是同先前一样,日日背经,早课晚课回归如常。

唯一不同的,便就是多了个薛示。

“垂安......我尚在病中呢,能不能给我吃点好的?”

我正收起院中晒着的黄绒,就看见薛示靠在厨房门口拖着长腔望着天。

“我知道咱们青州水好米好,可也不能顿顿吃粥吧......”薛示望向正在灶前忙碌的师父,那眼神颇为可怜,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拉师父的衣袖撒起娇去。

“爱吃不吃。”师父又往锅里舀进两瓢水,身体力行告诉薛示:

今天晚上,还是吃粥。

薛示欲哭无泪,看见我已把一架的黄绒悉数收回了屋子,颇为同情地望着我道:

“阿梧,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歪头想了想,郑重地望着他道:“我都是自己做饭的。”

“河里有鱼,山上有野鸡,有时候我还能用弹弓打下几只鸟来。”

“薛叔,你知道吗......前面那河里的纹鱼,烤起来可香啦!就是五六月份的时候,不大不小,肉质白细,烤好了连骨头都是酥的......”

我故意说得夸张,为的就是馋一馋薛示,口头功夫我总是比不过他,但论起吃饭,他还不能是我的对手。

薛示咽了咽口水,刚才欲哭出的泪现在都流回了嗓子眼。我看他那两只眼睛都发起光来,冲着师父喊道:

“大夫!我要吃鱼!”

“再不吃肉我就喝不动药啦!”

锅里已经起了气,师父寻了小凳坐在灶旁看火。闻言又扔进去了两根柴,徐徐道:

“那你便自己去抓来自己做吧,大夫只会煮粥......哦,还能熬药。”

薛示还以为师父是在敷衍他,可我却清楚得很,我这师父修圣人道,端的是一个“君子远庖厨”。这么多年来除了熬药,唯一跟锅灶打交道的事便就是煮粥了,或许还是当时为了照看我硬学出来的。

荀婆婆做菜极好,喂养的我小时候也胖乎乎的,那日子叫一个滋润。可自从跟了师父,我的口福便到头了,连着吃了几个月的白饭,小身板上的二两肉都掉了不少。

我也提出过抗议,向李阿昌要来一本菜谱,旁敲侧击地推给师父。可师父却道:

“口腹之欲,最易满足,是而最应警惕。修心必先断其欲,寡欲清心,方能养冰血长身。”

我看着师父一脸正经,竟能把自己不会做饭这种事说的如此有理,就断了改变师父的想法。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便下定决心自力更生,以六岁的弱小身躯爬上灶台,怀着悲愤且自救的心情完成了做饭的壮举。

“好阿梧,帮薛叔一个忙,去抓两条鱼来吧!”薛示听言,便围着我转起来,

“你不想吃鱼吗?不想吗?不想吗?不想吗?”

我看着薛示颇为可怜,便犹豫了两下,正想答应,却抬头对上了师父看过来的目光,脑瓜一转,便说道:

“薛叔,我前些日子架车辛苦,闹了肚子到现在还没好。”

“今天一点也不想吃鱼,只想喝粥。”

看见师父嘴角一抹得意的笑,我便知道自己答得不错。果然今日晚课,师父便没有抽我背方剂。薛示啊薛示,那你就再委屈一阵子吧。

薛示只说我口不对心,是个小骗子,又说我和师父两人串通好了合谋害他,硬气的很,梗着脖子竟一口也没吃。

晚间师父端了药去,见薛示瘫在椅上看书,揶揄道:

“侯爷常年奔袭,不知道这医书,还认得几页啊?”

薛示见我们进来,仍是软绵绵地粘在椅子上,仿佛还在生气,听他轻哼了一声,竟也不理睬我们,又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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