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剑行(420)

作者:姬诺 阅读记录

先前王谧数落王泓之时,他虽在一旁没搭腔,但不代表他不明白。

吾辈有志者,怎甘雌伏,坐观王朝倾颓!

刘裕重重一握酒樽,昂首饮尽:“王泓那小子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自给自足方才能长久,我此去意欲投身北府军,若一日能成天下名将,便由我来扶这大厦将倾!”说了半天都是在答话,倒是还不曾听其高见,刘裕遂问道:“那你又有何打算?阁下看起来可不像江南人士……说起来几次匆忙,我还不晓得阁下尊姓大名。”

夹岸绿柳下,正有人高谈阔论,谈玄论道,且正说到易经,张口便是元亨利贞,元乃万物之始。拓跋珪将好接来,口气狷狂:“君可唤我元圭(注)。我不属于这里,他日自会离开,刘兄弟若是从军,往后或许还有相见之机。”

作为代国皇帝,他本不该交浅言深,更不该话锋露骨,暗有所指,但此情此景之下,他却是按捺不住心里那股冲动——

也许有那么一天,重逢可期。

刘裕从袖里抖出一枚铜板,与拓跋珪猜正反拼酒。

崔浩不善豪饮,与二王又不甚熟稔,怕露了不该露的底,便伙同崔叹凤扶着船舷喂鱼,天色昏惑,但花灯却照出绰约风姿,越是不清,越惹人顾盼,没一会,岸边驻足之人便堆上三五,因俩人容姿皆不俗于市井,不时有女子抛来花枝,吓得他俩瞬息缩到船舱里去研磨早春新茶。

双鲤最吃得开,虽只一面之缘,但她人小嘴甜,格外捧场,很快和二王混熟,叽里咕噜不停说着沿途听来的轶闻传奇。

至于公羊月,正忙着给晁晨劝酒,一会说他海量,一会夸他义薄云天,还添油加醋抬出无定河那夜的经过好一顿吹嘘,晁晨信与否难说,反倒是他自己都快深信不疑。

晁晨果真是个“一杯倒”,多饮两壶,人已眼冒金星。

公羊月趁势逗着他玩,约莫是王谧的藏酒非那摆渡人可比,醇香醉人,晁晨起身时直摇摇晃晃打摆子。

动静闹得有些大,旁人都张望过来,刘裕见多识广,一眼瞧出问题,说话竟比崔叹凤这个“望闻问切”的大夫还要快:“这可不是米酒,烈得很,得让他酒气散出来!”

公羊月心中像一脚踏空般,惊慌参杂失落,忙将画舫靠岸,扶着他下到实地上,而后摆了摆手招呼几人慢慢玩,自己带着人去寻醒酒汤。

“晕,好晕。”

晁晨站不稳,东倒西歪朝公羊月身上扑,后者先是喜滋滋,可看他憋红的脸和鼓起的腮帮,当即色变,下意识踹去一脚,把人往空地上推:“你往那边吐!”

缺了搀扶,晁晨连树都扶不稳,没栽水中已是运气好,弄脏衣服简直是意料之中。

公羊月双目一眯,心头嫌弃那恶臭,却还是走上前去,耐心剥下脏衣服,把自己的外衣脱来,披在他身上。

倾身时,公羊月的下巴蹭到他的额角,晁晨双颊发烫,此刻如遇救星,想都没想绕脖子贴上去,将自己的脸颊凑到他脸上,轻轻蹭那凉意。

夜风拂面,晁晨露出个“舒服”的笑颜。

公羊月脑中嗡响,喉结一滚,手中的系带也握不紧,眼瞧着似把持不住,一个激灵下,猛地把人推开。

晁晨跌坐回老树根下,背靠着两人合抱粗的老柳干,双目紧闭,平稳呼吸。公羊月捏着满手的汗,促声低喘,回头看了一眼,扭头去找解酒汤。

现下他可晓得,什么叫玩火自焚。

好在附近不足一里便有户农家,急叩柴扉,家主人来开,一听说是酒喝多了,见惯不惯唤媳妇儿去熬煮,还随口聊起,江左嗜酒之人不少,来此游乐宿醉,也不是头一回见,左右无事,便通个方便。

公羊月再三道谢,还拿出些碎钱作礼,人家却婉拒不要,只是拉着他闲扯,扯来扯去都是酒,一会说佳酿,一会说醉侯,说来说去,还是个品酒行家。

醒酒汤很快熬好,那妇人用小盅装着,又打了麻绳结拴稳,给他提着,出门前仍再三叮嘱,不可急口喝,得慢饮,不然会烫了舌头。公羊月连连嗯声,不待人长话说完,一个起落,已消失于林间。

等他回到方才下船的地方,附近瞧看一圈,愣是不见那抹白影。

“晁晨?晁晨!”

公羊月提着瓷盅的手一颤,差点把盖子和同汤汁一块给漾到地上,显然是心急如焚。他往水边去,水里连个泡也没有,怕只怕人沉了湖,溺水失去意识。想到那日无定河边,他也是醉后拨水落河,连凫水也给忘了,只晓得乱缠人——

思及此,公羊月手脚尖发凉发麻。

他张口大呼,竟急得红眼:“晁晨,晁……”不远处生出动静,像是有人在呼噪争论,他提剑走近一瞧,可不正是晁晨,只是他身前站着两个拿刀剑的练家子,却并非熟脸,看行头打扮,就俩赶路的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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