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267)

作者:春非 阅读记录

“肤浅。”

……

眼看两人走远,陈利亚像一尊静默雕像,站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动了一下。

日暮才觉灯暗。他走过去,拉开货车后门,货车里居然还盛放着一具小小的棺木,盛小孩子的尺寸,盛李可可也不觉得突兀。她安静躺在里面,闭上眼睛时,才不会让人伤心。

他把手杖扔到一边,俯身把她从棺木中抱起。

云层压低长河,长街空阔无人,街灯一路亮到天尽头。他的手比怀中尸体更冷。山里墓碑林立,每个墓碑下都是半个人。山后有一栋孤宅,是他的。他怎么能让她躺在冰冷潦草的停尸间?她就算是要离开,也要踏着他离开,她就算是死去,也要在他身边死去。

两副棺木,声东击西。

只抓到张秋一个人毫无意义。要撒网,就要一网打尽。想得到她,就要不破不立。

这栋古宅临近他自己的生物实验室。他远跨百里,这样大的动作,她背后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而生物实验室太过敏感,不能不让人多想几分,他到底是想把尸体埋葬,还是想把尸体解剖?

解剖,又为什么解剖?

这样,她身后的人,坐不坐得住?

一张巨大的织网,已然在他脑海里慢慢浮现。

他想起她五年前就给自己买的殡葬服务,想起她在监狱里的滴米不沾,又想起何双平,想起被火生生烧死的李鹤年,想起跳下高楼的许沈洁羽,想起那个变成植物人的货车司机,又想起小时候她窗下河边,那只被剥去皮肉的面目惊惶的犬……

还有那句——“永恒”。

永恒,到底什么才是永恒?

如果这是复仇,那到底是谁,在向谁复仇?

山间石阶嶙峋,每走一步,他就好像看见了她一路走来……每一个孤注一掷、毫无生还的枝节。

老宅很久没人住过,空落落四面薄尘,不需设白幡,天然就是灵堂,巨大的螺旋楼梯上升如天阶。他把他的小姑娘放在大厅中间的木桌上。那里已经摆放了一副巨大棺木,一枝枝白色蜡烛环着她,夜里仿佛有鬼魅要在墙壁上浮现。

他们会以为那具无名的尸体才是他的障眼法,但他们不会知道,他真正的障眼法,在这里。

他从里面锁上门,确认所有监控都放在看不见的地方。这才走到棺材边,掀开棺盖。

玻璃棺一直在通电制冷,她面上覆了一层薄霜。他的白雪公主睡着了。他拂去她睫毛上的霜花,低头,最后吻了吻她冰凉的小脸。

……

在他的记忆里,夜色从没这么沉过。挂在楼道上的大摆钟滴滴答答往前走,每走一步,就让人的心沉一分。

无论他如何笃定地谋划,但确确实实没有人能在冰冻状态下存活这么久……可她活不过来又怎么样?她如果爱他,他们就一起上岸,她如果不爱他,那就干脆彼此一起埋葬。

时钟“咔哒”一声,凌晨三点。

窗外树影彤彤,狂风大作,一道狭长影子慢慢落在庭前石阶之上。

那扇至少三重反锁的沉重木门,被人“咯吱”一声,缓缓推开。

来人缓缓抬起头,摘下脸上面具,天边几道电光掠过窗扉,窗户啪啪作响,冷白蜡烛摇晃几下,熄灭了。

陈利亚透过门缝,瞳仁蓦然缩起。

……

她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在参加一场葬礼,白色的鲜花委顿了一地。有人在她身边哭,有人砸了盘子。她跪在灵堂前,她美丽的母亲歇斯底里,妆容凌乱,伸手进火盆,把一叠一叠滚烫的纸钱摔在她身上。

听说一个人能烧出两三桶骨灰,骨灰盒里装不下全部的灵魂。殡仪馆的阿爷一般随便铲两铲,坟墓里只有半个人,剩下那半个人,早在收殓之前,已经随风散掉了。

她没有爸爸了。她到底要去哪里找她的父亲?如果坟墓里没有他,她难道要去风里、雨里、岩石里找他?她找了他一辈子,他有在看吗?她在雪地里禹禹独行,四肢冻得僵硬,他看到了,会心疼他的李可可吗?

她的父亲,手把手教她抽烟的父亲。带她去秋天的酒馆喝威士忌的父亲。梦里冬天又下雪了,他在无人街头俯身吻她的脸颊和额头。她恍惚看见他抬起手,要把烟草味道的围巾挂在她脖子上……倏忽一道雷声在梦外炸响,他蹲在小小的她面前,望着她微笑起来,随即在她面前碎成光屑,雾气一样消散。

李维多慢慢睁开眼。

对上一张故意装扮得老气横秋的脸。

李维多:“……”

“死而复生的感觉爽不爽?”

来人微微笑起来,那副“全世界我都看不顺眼”的模样,此刻竟也显得有几分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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