飨桑(212)

作者: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你饿了吗?我这里还有些点心......”

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却旋过身来,原来,他不是个聋子啊。不过他还是没有说话,只看着徐冲,伸手摸了摸扁扁的肚子。

“看来是真的饿了,”徐冲会心一笑,“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他偷偷摸摸溜进灶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油纸包,里面装着几块马蹄糕。小男孩没有走,但他蹲在院门外面,低垂着头,许是已经饿得腿软了。

徐冲知道那种感觉,前心贴着后背,胃里空得想吐,所以每次犯了错,他不怕父亲打骂,就怕父亲罚自己不准吃饭。还好有小婉,她总会从家里拿出些吃的给他,帮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今天,他自己也可以帮助别人了,这种感觉让小小的徐冲热血沸腾。

“喏,给你。”他将纸包递过去,“很好吃的,娘只准我每天尝一块......”

小男孩抬起头,油纸包从徐冲手中落下,马蹄糕滚了出来,沾上了母亲临睡前烧纸剩下的黑灰。

小男孩嘴巴里也塞着纸灰,满满当当的,将他的两颊都撑圆了。可他似乎不满足,还在一把接一把地将地上的纸灰往嘴里塞。

那天,是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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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醉

徐冲的脑袋顶传来一阵恶疼,直穿脑髓,仿佛有人在用尖锐的锤子敲他的脑壳一般。

他的头风症又犯了,这是小时候就落下来的病症,因由是有一次书没有背熟,被父亲用一桶冷水从头浇下。那是三九寒冬,徐冲被冻得差点闭过气去,后来虽然被母亲用一床棉裹住送进屋中,可是这头痛的毛病却还是落下了。

尤其是,当他心事重重无法排解的时候。

头疼时是应该忌酒的,这点徐冲知道,可是今天,他却不想顾及这些,只想好好地喝上一场,一醉方休。

“母亲,我出去一趟。”将目光从万家的废墟上收回来后,他转身冲徐老太太说了一句。

“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

“南山会馆。”

***

戏台上身影攒动、彩衣飘舞,台下的人跟着戏中人的表演或喝彩或哀叹,仿若身临戏中。只有一个人与旁人不同,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台上,神思却不知飘到了何方。

似乎只有手中的那壶酒是真实的,真实的甘辣感,刺痛了他的喉咙和脑袋,让他觉得自己也是真实的,真实地在这世上存在的一个活人。

“好。”周围的人因为一个拖长了的高音拍手喝彩。

“好......”徐冲跟着他们一起喊,一边将酒壶对着嘴巴又灌了一口。

酒顺着喉咙滑下,落在空荡荡的胃中,他咧开嘴笑,享受着被烈酒刺痛的感觉。

“徐兄?”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徐冲打了个酒嗝,回过头去,他看到一张脸,陌生中透着些许熟悉。

***

“昨日我还说要去找徐兄你,没想今天就遇到你了。”赵子迈看着徐冲微微泛红的脸,这么多年未见,他心中的那个徐冲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尤其那双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即便吃了酒,也难掩其中的光芒。身形也依然是瘦削精壮的,没有一点因为远离官场而发福的迹象。

唯一的一点变化,就是他眉心深处多出的三道纹路,很深,像刀刻上去的一般。

“徐大哥,我记得你很少吃酒的,你说酒后容易误事,所以......”

“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事,就像我当年见到你时,你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现在竟然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还是顺天府的通判了。”

徐冲冲赵子迈一笑,将他为自己斟的那杯酒倒进口中,酒落肚,泛出的辣意让他脑袋一疼,他没忍住,抽搐般地皱起了眉毛。

“头风症还未痊愈?”赵子迈本来还想起身为他斟酒,见他这幅样子,又坐了下来,手指压在壶盖上。

徐冲捂着头朗声笑笑,将酒杯朝前一挪,“倒满它,咱们两个多年未见,今天定要吃它个痛快。而且子迈,你知道吗?有些毛病是一辈子也医不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顾及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帮我斟上。”

他有些不像他了,赵子迈认识的徐冲,一向行事严谨,思维缜密,他有时甚至觉得徐冲这个人严谨得有些无趣,自律得近乎冷漠。可是父亲却说,正是这些特质,才使徐冲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闻名天下的捕快。

“独立思考、独善其身,就是这个‘独’字,才让徐冲无往不利。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想在当朝为官,难啊。”赵子迈还记的父亲说出这句话时惋惜的神色,那天,正是徐冲向他辞行离开京城的日子。

“当年为何坚持要走,是因为厌倦了官场的踩高捧低尔虞我诈吗?”赵子迈看向坐在对面的徐冲,问出压在心头许多年的一句话,“可是我认识的徐通判,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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