飨桑(47)

作者: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一路走来他并未发觉有人跟着自己,在抱着闫白霖的棺材痛哭流涕的时候,他也没觉察出有什么异常。可是在发泄了一番,准备离开祠堂时,他却看见棺材前面香炉中的三根香同时灭掉了。

香火断了,是很不吉利的,不过此时闫予池还没有多想,只命守灵的下人赶紧再去换三根香重新插上。可是那名老奴离开了之后,许久没有回来,就在闫予池几乎要动怒的时候,他却等来了另外一个人——闫嘉言。

嘉言没有穿孝服,只着平日里穿的衣服,腰间的玉牌与镶了翡翠的腰带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他从黑暗中走来,瘦小的身体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色,看上去像一个不真实的影子。

闫予池看着儿子,脑中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他为何不着孝服?为何深更半夜一个人到祠堂里来,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他的神情为何这般阴冷,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和善又伶俐的孩子了。

可千头万绪,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嘉言,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闻言,嘉言笑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父亲道,“我来看热闹啊。”

闫予池眉头拧了一拧,“热闹?看什么热闹?你祖父停灵在此,你怎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嘉言不仅没被闫予池的呵斥吓到,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轻一抬手,将手心里被捻成粉末的三根香洒到地上,“闫家的香火要断了,闫家的人要死绝了,这份热闹难道不值得看吗?”

这话刚说完,忽然卷来一阵风,将地上那堆棕黄色的粉末吹起,扑了闫予池一身。闫予池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指颤巍巍抬起,直对着嘉言,“香怎么......怎么会在你手里?”

话说到这里,他迷迷糊糊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不过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吭哧”了半天,才终于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是......你?”

嘉言不语,只幽幽看着前方,眼底的光明暗不定。他背后慢慢腾起一团白色的烟雾,很快,烟雾凝结在一起,化成了一个黑魆魆的人影。人影头上顶一方红布,一方和它的眼珠子一样红的红布。

红布上下起伏,它便也朝闫予池站的地方靠了过去,一蹦一蹦的,身子忽隐忽现,仿佛行走在阴阳两界一般。臭气随着红布的抖动从里面飘出来,夹杂在湿热的空气中,又多了几分粘腻,令人闻之欲呕。

“啊。”闫予池终于叫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含着深重的恐惧。

两个陪同的衙役本来也被这怪异的一幕吓到了,僵在原地不动,现在听到闫予池的叫声,反倒是清醒了。两人皆拔出了佩刀,挡在闫予池面前,脸上的神情却仍是惊恐的,只将刀朝那邪祟的方向指着,期望它能就此停住,不要再靠过来。

这一招似乎起了作用,邪祟来到刀尖前面,便不再动了,红布抖动着,像一只巨大的蝴蝶闪动着翅膀,将一股子腥气带到几人鼻下。

闫予池觉得自己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它们抖得那样厉害,仿佛用不了多久就会化成一滩烂泥。可身体上的变化远不及他心中的震撼来得大,他的目光从邪祟身上转到嘉言的脸上,又迅速转回来,口中无力地呢喃道,“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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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噩梦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邪祟却倏地消失了,连带着那块红布,一下子没入了夜色中,无声无息的,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若非嘉言还僵着身子站在那儿,两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闫予池几乎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发的一场噩梦。

如此又站了一会儿之后,一个衙役回头看了闫予池一眼,显然是在询问他下一步要如何是好。闫予池晃晃脑袋,将最后一丝醉意驱逐出去。刚要答他,却见那衙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五官扭曲着,好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你......”闫予池虽怕,脚下却不由地上前一步,想要施以援手。可是话还未脱口,他浑身的汗毛就一根根炸了起来,像被一道雷从头顶劈下。

他看到了一双手,一双乌黑枯瘦的小手,穿过衙役的后脊梁骨,从他的肚脐处透了过来,又顺着他的肋骨一点点摸了上去,经过锁骨,在于脖颈处死死锁在一起。

伴随着“咯嘣”一声,那衙役的脖子软绵绵挂了下来,脑袋搭在右肩上,舌头从口中探了出来,歪在满是血沫的嘴角。

方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却像一只被拧断了脖子的鸭子。手中的长刀落到地上,他“啪嗒”一下倒在另一个衙役的脚上,从脖颈处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同伴的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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