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罗刹刀魔的武功来说，能杀他的人，几乎是了如指掌。”

“这罗刹刀魔仇家不少，想要他的命的人多得去了，说不定是哪个有钱人家买了顶尖高手呢。”

“会是谁呢……”

“……”

樗栎换了一身暗蓝色的素衣，头戴着帷帽。垂下的白色雪纱随风摇曳，任凭怎么吹，也瞧不见底下的容颜。

“客官，你要的面条来咯！”

“谢谢。”

碍于雪纱的阻扰，他吃得很慢。

江湖永远藏不住秘密，连在这荒山野岭的偏僻小茶馆也未能避免。樗栎细细的打量着那群人，从穿着打扮来看不像是江湖人。不过区区茶客对昨夜之事如此了解，他未免不起疑心。

吃了没几口胃有些胀意，樗栎丢下几枚铜钱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子时，夜深人静。

悄然无声的风吹仿佛都是老天爷要帮助他。

樗栎顺着溪流而行，穿过重重枫林，透过层层枫叶，尽头露出一间简陋的木屋。清冷的月色斑驳在地上，依稀几点洒在了他精雕细琢的五官上，仿若天仙下凡。

正当男子迟疑不决要不要走进去时，木门自己打开了。

“进来吧。”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等了他很久，桌上的茶都放凉透了。

“三师叔，许久未见，竟如此落魄了。”

他盯着老人满头白发和爬满皱纹的脸。

临天仙宫的心法可以使人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除非是修行者的内功被毁，才会恢复凡人之躯。

樗栎环视着四周，不曾想过四人之中，最为危险的人会愿意委身住在这种破地方，而且日子也是过得最贫困清苦。

“哎，你终究是不肯放手。”老人无奈的摇着头，“我说过你和芒儿的命格相冲相克，你硬要绑在一起，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够了！”

樗栎一甩衣袖，一道无形的力量将门狠狠合上。

“早就听闻过三师叔精通卦象命理，那不知师叔能不能算到自己今晚是否有大劫将至？”

老人的名字叫太毕。

出身名门世家，自幼机智灵敏，善于观星识月，算卦问天。后师从临天仙宫，成为了当时仙尊五名亲传弟子之一。

樗栎对太毕的印象很模糊，他进来这么久，也就只见过几次面。那时候的太毕，穿着天青色长衫，手里提着一串刻字玉珠，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温文尔雅，丰神俊朗。

找他求签算卦的人数不胜数，若不是他当众发誓称不为无缘人算，那些人怕是要踏平宫前的台阶才舍得离去。

“算命者，从不为自己算命。”太毕从容淡定的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一点也不怕樗栎，“功名利禄、权力钱财皆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若无遗憾，又何须贪恋不死不灭。”

“呵，师叔若真是个坦荡无私之徒，两百年前就不应该插手进来！”樗栎冷哼一声，续道：“让你在这苟且偷生了两百年，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百年前，他双手双脚被缚，跪在烧得通红的火炭上，任由所有的弟子轮流刺他一剑。血花溅在碳火上，浇不灭，还发出阵阵烧焦的腥臭。

落得如斯地步，他不怨。

宫主之位本来不是打算传给啻芒，上一任宫主早就看破了啻芒的心思，于是和其他几位师叔商议，准备传给另外一名亲传弟子。

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樗栎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除掉一切有机会的候选人，那么啻芒必定能得到。

他不出来做这个恶人，他的师兄，又怎能坐稳宫主的位子。

“芒儿的性子过于暴戾恣睢、妄自尊大，他不适合。”

“难道，师叔们觉得那群废物就合适了？他们连自己都保不住，你们居然敢妄想他们能做到更好。”樗栎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有人的地方注定不会有和平，不是你死在别人手里，就是别人死在你手里。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像师叔这样随心所欲。”

钱乃身外之物这番话说得轻巧，身居高位的人，又岂会懂匍匐在底下的人的痛苦。

“我爱一个人，想给他最好的，又有什么错呢。”

“我遇到他，是缘。他接近我，是劫。我为他魔怔，是命。”

他一字一句像是淬了毒的刀，剜着听者的血肉，不留一丝余地。

“我不求死后能有善终，但至少在活着的时候，我要如愿以偿！”

老人想要起身，发现浑身没劲，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欲要开口，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看来是起了效果了。”

他们以为樗栎擅长用毒，没错，他的确擅长。不过在调香方面，他也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