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148)

作者:风为马 阅读记录

回去的路上,仍是两个人分着挑一担水。元君玉不常干这个,一路走一路晃,到了顶,桶里还剩一半。元君玉微赧,拿袖子微微掩住桶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有僧人在山门后招手:“师弟,你哥哥来了。”

一打眼,前面有个抱孩子的男人,在那里和僧人说着话。在他身边有个妇人,手里提一个食盒,正朝这里望。

元君玉知道宁玉铨一直不大喜欢自己,但因为此前为宁家说话的事,此刻他的态度倒好转了。见元君玉过来,宁玉铨把孩子抱在怀里掂了掂,擦肩而过时低低地说:“上次……多谢。”

他们一家聚首,元君玉不好打搅,坐在伙房外面帮了会儿工,转眼见宁玉铨转过门廊,要近不近的,在几步外磨磨蹭蹭,似乎有什么话要讲。

元君玉略一沉吟,以他的表字做称呼:“然斋兄,是有什么事?”

宁玉铨在牢里吃了点苦头,走路微跛,一听他叫自己,老大不乐意地踱过来:“一直没机会说,之前的事,你多多担待。”

不等元君玉回答,宁玉铨又说:“今次来,想求你件事。”

元君玉微微点头,示意他说。

“瑞儿愿意见我,因为我是他亲兄长,这没什么,”宁玉铨似乎难以启齿,搓了搓脸颊,眉毛深深蹙起,“他愿意见你,因为他……亲近你。”

“瑞儿自小与神佛有缘,可我做兄长的,难道就希望他从此皈依受戒,在山里过一辈子?”宁玉铨怄着气,摇摇头:“我终归……是个自私的哥哥,只希望能把他锁住,在红尘里多待一待。”

元君玉看他神情黯淡,一时也心有感慨。他想了想,还是郑重地叫了一声:“兄长。”

宁玉铨一下竖起眉毛,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拍了拍元君玉的肩膀,慢慢向斋堂走过去。

第93章

山中无日月,一晃已经入冬,漫山之中,只有松柏苍翠。元君玉挑开竹窗,远远向山寺之中望去,只望得见墙内飘出的青烟,晨风吹荡间,有铜钟雄浑的回响。

他转身侍弄笔墨,书案上还堆着乱七八糟的信件。元君玉虽舍弃玉印,但仍有无数交际要回绝。前阵子京城还来了信,崔竹的干爹砍了头,他却安然无恙,成了老祖宗眼前炙手可热的孙子。元君玉对这些争名逐利的事不再感兴趣,信一概不回,邀约一律不见。

还有别的信件等着他,这些信在他眼里形同废纸,最后全送进了寺里填灶。

山上的日子没什么稀奇,元君玉闲来时写一些文章,兴致到了,作两幅画,虽没有人欣赏,但他觉得妙手偶得,无人知晓,也是好的。偶尔庙里的小沙弥抱着琴来访,他也不吝才华,倾囊相授。自然,教完之后,是要听一听宁瑞臣的近况的。

“檀越问这些,不如去寻我那师弟,”明净现如今换了口味,手边一杯热糖水,再捧一碟桂花糕吃得满膝盖渣沫,“当面说,总比转告来得好。”

元君玉若有所思,拨弄琴弦:“岂不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去多了,反而惹人厌烦,那不良的居心,也要叫人窥得两分了。

明净不明白,到了回去的时辰,他抱起那张仿唐琴:“寺里明天有法会,去坐一坐,也使得。”

在寺里和尚看来,元君玉就和其他住在庙里的居士一样,除了性子淡不爱笑,没有别的不同,加之他有一身音律技艺,庙里通音律的僧人偶也邀他去论道,他都不推辞,不论高低,总是谦和客气,的的确确是个淡薄君子。

明净想着,抱着琴向身后又望一眼,他知道元君玉对宁瑞臣挂心,也知道他在朋友落难时挺身而出,多像那些侠客,明净佩服他,不免又多话:“宁师弟明天在大雄宝殿供奉,前儿才又去和方丈说了,不晓得什么时剃度?唉,其实他这样,不正是着相了……唉,小僧这样贪嘴,也同样着相啊……”

他边说边摇头,抱着他的琴囊,慢慢地走出去。

桌上糖水渐渐冷了,元君玉木坐半晌,才起身收拾,一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拨了两下琴,见日头西坠,也就草草洗漱睡下。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隔着窗看见远处的寺庙已经飘起青烟,于是趁此时出了门。

山门已经开了,庙里还没多少人,只是从高处石台向下望,能见着香客往上攀登,鳞鳞簇簇,影子交叠在一块。元君玉领过三炷香,随手点了插在大殿外的香炉中,一瞥眼,看见几步远的大殿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午时用斋,元君玉就把他截住了。

后厨没人,宁瑞臣端一碟柳叶包,弯了弯眼睛:“玉哥,你来寺里的法会,怎么也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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